长平一坑四十万,秦人欢欣赵人怨。
大风扬沙水不流,为楚者乐为汉愁。
兵家胜负常不一,纷纷干戈何时毕。
必有天吏将明威,不嗜杀人能一之。
我生之初尚无疚,我生之后遭阳九。
厥角稽首并二州,正气扫地山河羞。
身为大臣义当死,城下师盟愧牛耳。
间关归国洗日光,白麻重宣不敢当。
出师三年劳且苦,只尺长安不得睹。
非无虓虎士如林,一日不戈为人擒。
楼船千艘下天角,两雄相遭争奋搏。
古来何代无战争,未有锋猬交沧溟。
游兵日来复日往,相持一月为鹬蚌。
南人志欲扶昆仑,北人气欲黄河吞。
一朝天昏风雨恶,炮火雷飞箭星落。
谁雌谁雄顷刻分,流尸漂血洋水浑。
昨朝南船满崖海,今朝只有北船在。
昨夜两边桴鼓鸣,今朝船船鼾睡声。
北兵去家八千里,椎牛酾酒人人喜。

【注释】

  1. 二月六日:指公元1279年,南宋灭亡。
  2. 海上大战国事不济:国家灭亡。
  3. 孤臣:我,指文天祥。
  4. 坐北舟中向南恸哭:悲痛地坐在船中向南痛哭。
  5. 长平一坑四十万:指公元前260年,赵国名将白起坑杀赵军40万的事。
  6. 秦人欢欣赵人怨:秦国人高兴,而赵国人怨恨。
  7. 大风扬沙水不流:狂风卷起沙土,但水流不停。
  8. 为楚者乐为汉愁:楚国的人认为汉朝是快乐的(指宋朝),而自己则感到忧愁。
  9. 兵家胜负常不一:战争中的胜败往往难以预料。
  10. 纷纷干戈何时毕:战争何时才能结束?
  11. 必有天吏将明威:一定有上天的神灵要显灵,显示其威力。
  12. 不嗜杀人能一之:不轻易杀人,能够统一天下。
  13. 我生之初尚无疚:我活在世上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内疚。
  14. 我生之后遭阳九:我死后,遭受到了国家的灾难。
  15. 厥角稽首并二州:指文天祥被俘后,面对元朝的使者表示敬意和悔罪。
  16. 正气扫地山河羞:国土失地,山河羞愧。
  17. 身为大臣义当死:我是国家的大臣,应当以死报国。
  18. 城下师盟愧牛耳:在城外与敌人签订盟约,感到惭愧。
  19. 间关归国洗日光:艰难地回国,洗刷着一天的疲劳。
  20. 白麻重宣不敢当:白麻诏书上多次宣旨,不敢接受。
  21. 出师三年劳且苦,只尺长安不得睹:离开家乡三年多,辛苦而又疲惫,只能看到长安城的景象而不能见到它。
  22. 非无虓虎士如林:不是没有像虎一样的勇士。
  23. 一日不戈为人擒:有一天不作战就会被敌人擒获。
  24. 楼船千艘下天角:楼船成千上万艘,直向天边驶去。
  25. 两雄相遭争奋搏:两个大国在争夺时相互斗争和拼搏。
  26. 古来何代无战争:从古到今,哪个朝代没有战争?
  27. 未有锋猬交沧溟:没有哪次战争是像刺猬一样互相纠缠在大海里。
  28. 游兵日来复日往,相持一月为鹬蚌:游动的兵舰不断来到又离去,双方相持一个月,就像鹬鱼和蚌那样互不退让。
  29. 南人志欲扶昆仑,北人气欲黄河吞:南方的人希望扶持昆仑山,北方的人想要吞掉黄河流域。
  30. 一朝天昏风雨恶,炮火雷飞箭星落:一夜之间,天空昏沉,风雨交加,火炮轰鸣,战火纷飞,箭如流星坠落。
  31. 谁雌谁雄顷刻分,流尸漂血洋水浑:谁是谁非在瞬间就分了出来,尸体漂浮在海面上,鲜血混浊了海洋。
  32. 昨夜两边桴鼓鸣,今朝船船鼾睡声:昨天夜里两国军队擂响战鼓,今天早晨各国军队都沉浸在梦乡之中。
  33. 北兵去家八千里,椎牛酾酒人人喜:北方的士兵离家很远,他们高兴地吃着牛肉喝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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