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声晚移林,残腊无几日。
高人拥楮眠,脔卷意自适。
素风含混沌,春煦回呼吸。
馀温偶见分,来自芝兰室。
乍舒魄流辉,忽卷潮无迹。
未能澡余心,愧此一衾白。
尝闻旴江藤,苍崖走虬屈。
斩之霜露秋,沤以沧浪色。
粉身从澼絖,蜕骨齐丽密。
乃知莹然姿,故自渐陶出。
治物犹贵精,治心岂宜逸。
平生感交游,耳剽非无得。
精神随事分,内省殊未力。
寸阴捐已多,老矣将何及。
自从得此衾,梦觉常惕惕。
清如夷齐邻,粹若渊骞觌。
独警发铿鍧,邪思戢毫忽。
勿谓绝知闻,虚闱百灵集。
鼎釜或存戒,韦弦亦规失。
则知君子所,惠以励蒙塞。
【译文】
寒意在傍晚时分渐渐移向树林,寒冬腊月的日子屈指可数。
高人拥着纸被安眠,卷起被子自在惬意。
素风含混沌之气,春日暖意回旋复苏。
余温偶尔能见到,是来自芝兰室中。
忽然舒展身躯流溢辉光,忽然收起身体消失无迹。
不能洗涤心灵的杂念,辜负了一床白色的被子。
曾听说旴江藤,苍翠崖壁走蛟龙蜿蜒。
斩断之后霜露秋,漂洗以沧浪色。
纤维从漂洗中脱落,骨骼齐整且紧密。
才知道这莹润的姿态,因此自渐陶出。
治理物品还贵在精心,治理心灵岂宜安逸。
平生感交游,耳剽非无所得。
精神随事分散,内省殊未用力。
一寸光阴捐失已多,老矣将何及。
自从得了这被子,梦醒常惕惕。
清如夷齐邻,粹若渊骞觌。
独警发铿鍧,邪思戢毫忽。
勿谓绝知闻,虚闱百灵集。
鼎釜或存戒,韦弦亦规失。
则知君子所,惠以励蒙塞。
【注释】
吕居仁:字与晦,北宋诗人、文学家、哲学家吕公著之子。
建昌(jiàn)纸:即“建州布”,宋代福建建昌(今建瓯)所产的纸张。因当地盛产麻类,故名。质地较薄而柔软,有光泽,吸墨性强,耐久性好,不易破损。
寒声晚移林:指冬天的寒冷之声渐渐地移动到树林中。
残腊无几日:指农历年底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高人拥楮眠:指高尚的人拥着纸被睡觉。
脔卷:切为块状的卷曲物。
素风:清淡的风气。
春煦(xù):春天和煦。
馀温偶见分: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温暖的气息。
芝兰室:比喻贤良的居室。
乃知莹然姿:才知道这种纸质莹白如玉。
治物犹贵精:处理事物还要讲究精细。
澡余心:洗涤内心的思想。这里的“澡”通“濯”。
愧此一衾白:惭愧自己只有这么一床干净的被子。
旴(yǎn)江藤:指福建闽北一带的一种藤条。
斩之霜露秋:用斩割后的藤条制作。
沤以沧浪色:浸泡以沧海的颜色。
粉身从澼絖(pì yì):比喻自己像洗衣服一样去清洗身体上的污垢。
蜕骨齐丽密:形容自己像脱壳的蚕宝宝那样,皮肤细腻。
乃知莹然姿:才知道这种纸质莹白如玉。
治物犹贵精:处理事物还要讲究精细。
治心岂宜逸:治理心灵难道可以懈怠吗?
平生感交游:一生对交往感到感慨。
耳剽(piāo):听到别人谈论。剽,同“剽”。
内省殊未力:自我反省时力量还不够强大。
寸阴捐已多:一寸光阴已经流逝很多了。
老矣将何及:年纪大了,来不及了。
清如夷齐邻:像伯夷叔齐那样纯洁高尚。
粹若渊骞觌(dié):像渊明那样纯粹。骞,高远的样子;觌,相见的样子。
独警发铿(kēng)琮(chóng):独自警醒,发出清脆的声音。
空(kòng):空隙。这里指“空灵”的意思。
虚韲(huái):空虚的地方。
则知君子所:就知道这是君子所提倡的。
惠以励蒙塞:用它来激励那些愚昧无知的人。
【赏析】
这首词是吕惠卿给朋友吕居仁送的一床建州纸被,写他赠送之意。全词通过描写建州纸被的洁白莹美及其制作过程,表现吕惠卿的淳朴善良、勤劳俭约的品质,也表达了他对朋友的一片赤诚之情和对友人品德的赞赏。
上阕首句“寒声晚移林。”写寒气渐渐移向树林,说明时间已经到了冬季末期,天已变冷,树木开始凋零,树叶飘落。接着两句“残腊无几日。”表明一年即将结束,时间已经十分紧迫,最后一句“高人拥楮眠,脔卷意自适。”写一位高雅的人拥着纸被入睡,悠闲自在,享受这美好的睡眠时光。
下阕前三句:“素风含混沌,春煦回呼吸。”写素风吹拂着混沌之气,春天温暖的气息使万物苏醒,生机勃发。接着两句:“馀温偶见分,来自芝兰室。”说偶然还能看到一些温暖的气息,这些气息来自于贤良的居室——芝兰室。“乍舒魄流辉,忽卷潮无迹。”写突然舒展身体流洒出光辉,但很快又卷起身体消失在无形中。“未能澡余心,愧此一衾白。”说不能洗刷内心的杂念,惭愧自己只有这么一床干净的被子。“尝闻旴江藤,苍崖走虬屈。”写曾经听说过福建闽北一带的一种藤条,它的形态犹如苍鹰腾空飞越曲折的山崖。“斩之霜露秋,沤以沧浪色。”说用斩割后的藤条制作,浸泡以沧海的颜色。“粉身从澼絖,蜕骨齐丽密。”用衣服清洗身上的污垢就像脱壳的蚕宝宝那样细腻,皮肤也变得非常白皙。“乃知莹然姿,故自渐陶出。”知道这种纸质莹白如玉,所以逐渐养成了这种品质。“治物犹贵精,治心岂宜逸。”治物还要讲究精细,治心怎么能懈怠呢?“平生感交游,耳剽非无得。”一生对交往感到感慨,听到别人的谈论,并没有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精神随事分,内省殊未力。”自我反省时力量远远不够。“寸阴捐已多,老矣将何及。”一寸光阴已经流逝很多了,年老体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自从得此衾,梦觉常惕惕。”自从得到了这床被子,每次醒来总是感到不安和恐惧。“清如夷齐邻,粹若渊骞觌。”像伯夷叔齐那样纯洁高尚,像渊明那样纯真不虚伪。“独警发铿琮,邪思戢毫忽。”独自警醒着发出清脆的声音,邪念瞬间收敛,没有一刻闲暇。“勿谓绝知闻,虚韲百灵集。”不要认为断绝了智慧听闻,就会有百灵鸟聚集在虚韲处。“鼎釜或存戒,韦弦亦规失。”也许还有锅碗瓢盆的炊具留在那里提醒你,琴瑟的弦律也可能有失误之处。“则知君子所,惠以励蒙塞。”就知道这是君子所提倡的,惠赠我这样的礼物来勉励那些愚昧无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