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斋读书杂感 其六 （乙亥）

虎豹而即人，利在求其肉。
蜂虿亦何为，岂曾沾汝腹。
物生各有情，百防时反覆。
高堂生巘湍，厚味中腊毒。
哲士知其然，慎身如璞玉。
不贵外无患，所期中自足。

秋斋读书杂感 其六
乙亥，九月九日。余自戊戌岁以来，常以重阳为佳日，而此年适有不如意事。因念古人登高诗多矣，未尝见有赋菊者。独陶渊明《饮酒》诗云：“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则知菊之为物，在渊明诗中已占一格，然未尽其妙也。乃于九日与客同赋菊花，各赋五言一章，录之以存吾辈登高之一笑。
客曰：菊有四态。若孤挺不媚者为标格；若妖艳不宕者为韵致；若丰泽而腻者为秾华；若瘠薄而傲然者为劲节。
余曰：菊之质有四：若芳菲而不俗者为雅素；若芳菲而不淫者为清逸；若芳菲而不枯者为腴润；若芳菲而不晦者为昭晰。
客曰：菊之香有三：若馥郁而无渗漏者为正色；若芬郁而无秽味者为真香；若芬烈而无粗俗者为奇香。
余曰：菊之姿有四：若昂藏而不屈者为古直；若婆娑而不倚者为幽闲；若秀耸而不倾侧者为奇峭；若扶疏而有规矩者为矩矱。
客曰：菊之色有四：若浅淡而含蓄者为雅素；若浓艳而温厚者为清逸；若深红而烂漫者为腴润；若浅红而皎洁者为昭晰。
余曰：菊之品有四：虽花之小而质之优者为隽永；花之大而质之劣者为芜秽；虽花之美而色之恶者为妖冶；花之丑而质之佳者为贞拙。
客曰：菊之用有四：若供君子而玩其真者为清贵；若充酒家而佐其饮者为醇酣；若入书室而供其观者为雅玩；若布衣处而伴其生者为清贫。
客曰：菊之所以难及古人者四：非孤挺不媚，则失之纤弱；非妖艳不宕，则失之浮滑；非丰泽不腻，则失之枯槁；非瘠薄不傲，则失之寒俭。
余曰：然则今日之菊，可称四美具矣。孤挺则不弱，妖艳则不淫，丰泽则不腻，瘠薄则不傲。虽然，犹有四难焉：不可恃其标格而不媚于世者也。故陶公所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不可以得名于后世而不出于流辈者也，故李太白所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也。不可以无韵致而不荡人心者也，故王摩诘所谓“寒梅著花未”也。不可以无秾华而不极一时之丽者也，故韩退之所谓“晚节渐于诗律细，谁拘牵于文字中”也。
噫！菊亦罕遇矣，岂易及哉？
与客登南岳寺绝顶，览仆所蓄菊，命笔为记，且纪岁月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