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迫崦嵫，江介莽烟尘。
卜居穷瞻眺，求野纡诹询。
悲君妥邱垄，复此多苦辛。
西匠与营度，北堂为开陈。
铭椁启新兆，嵌碑存故真。
湔祓资象教，骖靳兼畴人。
通玄既在望，勋卿若比邻。
旧谷亦几没，陈根还复春。
风木不可攀，舟壑庶无湮。
宰树何葱郁，列表信纷纶。
玄石有时泐，清芬与世新。
愿然斯有子，大哉在宁亲。
陆子兴为尊人云峰先生营葬京师阜成门外既成，求为刻石之词作此与之。
我友云峰先生，以孝闻于世，而其家素贫。余尝过其居，见其衣敝履绝，无以自给。然先生独有至乐，未尝一日不怡然自足也。今不幸先生没矣，吾不忍为此行也。
呜呼！人之生也直，固难；守死而全节，则难之又难。今有先生之风，尚可以不逝于天下；乃令为亡国大夫，不得其死，是先生留于地下也久矣。而吾与汝辈得而为先生之墓志铭，则是先生死而有知也，可以无恨于九泉之下。是吾谁责欤？
吾闻而悲之。曩余少年时，学于斯堂中，历观太史氏高、曾、祖、考之遗像；因知其发肤受之本也。后有修而明之者，以奉先人之藏，则吾犹庶几止矣。又三年，吾始能读《诗》三百篇，又二年，读《离骚》九百言，稍为修洁，遂有志于古文之学。其在平日，间以其余，得遍窥百家之书。甚哉，好学之难也！
非才有所谓者，卒不可得；非才无所谓者，终不可强有力也。盖学以求能，而力未必加焉；继之以苟怠，则不能无倦矣。吾士之常患，莫甚焉乎？日迁善而不自知，年老渐衰，或至于灭顶，而莫及已也。吾小子不遇清平之世，幸君子念吾及此，一为修洁其身，毋徒为伤哉！
吾虽欲从于君，必不获巳。君酌酒相属曰：”吾与点也退舍庭实。”点亦次其韵曰：”明月照君山，南来凌白水。西望长安道，黄河如带立。”使吾与点也游齐、梁间，由楚而燕，方是时，形骸外人，其若脱然无所累者邪？岂其食糟而餕糜者邪？岂其骖乘者邪？吾固知君之不携宝而归也。
吾闻少保谓：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古之作者，意有达者。其言足以取信于后代也。夫歌诗章句，幼童所能解，彼五、六岁时，已上口亲用其事矣；况四十、五十者乎！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唯在幼者听而勿惑，听其言也而勿听其辞而已。
吾又记少时好事者称唐举见大鹏曰：”气啊，尔将徙于冀州啦！吾请为尔宰云。”大鹏曰：”我将击却喙鸟、腐鼠、蜥蜴、黄蛇，乃以翼击乌鹊、蜈蚣、蝘蜒，以实行吾志。”试使少保闻是说也，他日吾厌见此人，不如早语句乎！
凡文以气为主，气之厚者为古，薄者为近俗。气之盛者为雄浑，雄浑则变怪矣；气之盛者为奇崛，奇崛则老劲矣；气之盛者为超逸，超逸则入神矣；气之和者为平淡，平淡则近俗矣。吾所慕者，四方之士有慷慨论议之心、仆诚好之。世之儒、墨、名、法，晓晓成文，乱天下之公；子长、子云、相如、庄周，诡变于道，以赴其志；陶冶性灵，从容讽谏；穷则益坚，怒则益奋；向不为利禄所驱使，宁饿死不折腰，然后为可贵。不然，以色求者，譬夜行烛火，敢无惕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