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尝为历学,上元要极远。
上元有远迩,疏密出早晚。
顾惟尔大父,皇极探其本。
唐尧上百代,日月来滚滚。
因之知百索,孰可妄憎噂。
子前视我诗,与子论诗壶。
子诗既焕烂,我言得安稳。
为子极源流,无难如瓴建。
风雅辟大田,骚些助锄垦。
曹刘鲍谢辈,风雨得藨蓘。
闲居既识陶,咏怀宜知阮。
不有鲍与谢,白也胡婉娩。
苟无阮与陶,苏州曷息偃。
上下曹刘来,少陵自益损。
岂易少陵学,浪走徒多踠。
况复尔来人,不灶而市饭。
大儿夸苏豪,小儿争黄謇。
讵知韩柳先,学大忘赫烜。
馀事五七言,朝鸾参暮鶠。
又如万仞姿,松岩绝兰畹。
念彼形似徒,涩舌吞枯菌。
何人分诗文,两队有鲂鳟。
子早知此病,我语出复返。
何以谢子勤,王道不可缓。
凛凛易春秋,南面俨龙衮。
礼书朝万邦,宝辂粲朱幰。

【注释】

谢邵:指谢朓。三十五郎:谢眺,字玄晖,有《三十解》诗。博:通晓、广博。历学:经学。极远:高远。疏密:指诗文的繁简、松紧。皇极:指儒家所讲的天地万物的根本原理。唐尧:即陶唐氏,传说中上古帝王,尧帝是其子,故称唐尧。百代:千年以上。日月:指时间的流逝。滚滚:形容时间如流水般不停息地逝去。因之:因而。知:懂得。百索:各种学问。孰可妄憎噂:谁能够胡乱憎恶和诋毁。子前:你的前面。与子论诗壶:与你一起讨论关于诗歌的问题。子诗:你的诗。焕烂:光明灿烂的样子。得安稳:感到舒适安宁。为子:为你。极源流:探究事物的根源和发展过程。无难:没有什么困难。风雅:指《诗经》、《尚书》等古代文献。辟大田:开垦田地。骚些:指屈原的《离骚》。助锄垦:帮助开垦土地。曹刘鲍谢辈:指曹操、刘备、诸葛亮(亮)、谢安等人。风雨得藨蓘(huán yún):像风雨一样自然地长出茂盛的草。藨蓘:一种野草。闲居:闲暇无事之时。识陶:了解陶渊明。咏怀:写文章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志向。白也胡婉娩(wěn):我(谢朓)也如此温柔顺从。苟无:假如没有。阮(yun):指陶渊明。《晋书.阮籍传》:“阮籍嗜酒能啸,善弹琴,当其得意,忽忘形骸。”苏州:指陶渊明。《晋书.陶潜传》:“潜不解音声,而制曲文甚精。”苏豪:指陶渊明的诗句。黄謇(qiàn):指陶渊明的《归去来辞》。不灶而市饭:比喻不需要自己动手做饭就有人送饭吃。大儿:指儿子。夸:称赞,夸奖。小儿:指谢朓的弟弟谢緿。争黄謇:争论着比谁更擅长写《归去来辞》。讵(jù)知韩柳先:怎么知道韩愈、柳宗元更早呢?韩柳:指韩愈、柳宗元。学大忘赫烜(xuān):学习很广博,却忘记了自己曾经受到的恩惠和荣誉。易春秋:容易度过春秋。王道:王者之道,封建时代的正统思想道德标准。凛凛:严肃庄重的样子。易春秋:容易度过春秋。南面:指君主坐在朝堂之上。俨龙衮(gǔn):端庄庄严的样子。礼书:礼仪制度。朝万邦:使四方诸侯朝拜。宝辂(lù):天子的车驾。粲朱幰(xiǎn):鲜艳的红色车帷。

【赏析】

此篇是诗人对好友谢朓的赠答之作,也是一篇富有特色的赠友诗。

开头三句点题,说“我尝为历学”,意即曾作过历法研究。“上元”二句,说上元节时,人们求神问卜,求测吉凶,要占卜最吉利的日子。“上元”指冬至后的一个月,冬至在农历十月,所以上元节应在十一月或十二月,但古人以为冬至之后还有一段日子,所以用“迩”“远”二字来形容。“疏密”二句,说明求测的结果,根据天象的“疏”或“密”,决定吉凶祸福,这完全是迷信的说法,作者对此表示轻蔑。下句“顾惟尔大父”,指你的父亲谢灵运。“皇极”二句,说上古帝王认为天地万物的根本原理就是“皇极”。陶渊明《自祭文》:“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可见他是把“皇极”当作他名字的出处。这里用来比喻他的为人。“唐尧”二句,说唐尧统治了几千年的天下。“日月”二句,说时间不停地向前推移,正如太阳月亮不停地运行一样。《左传·昭公二十九年》说:“日月逝矣,岁不我与。”这里说日月如滚动的车轮一般不停地向前转动,时间也就不断地流逝了。“因之知百索”,意思是因为这样,人们才懂得了各种学问。以下四句写这首诗的内容。说这首诗就像一张巨大的网一样,既能够捕捉到天上的星星,又能够捕捉到地上的草木。最后两句写这首诗的风格特点。说这首诗如同松柏一样挺拔,如同兰花一样幽香,它那优美的风格就像是高山上的云雾,深谷中的清泉,虽然不能随便拿来煮饭烧菜,但是一旦用它来烹煮食物就会更加美味可口。

中间八句是第二部分,写谢朓的诗才。说这首诗就像一条宽阔的江河一样,它发源于高山,经过曲折迂回的河道,最终流入大海。“大儿”二句,说谢朓的儿子谢緿,年纪轻轻就夸赞父亲谢朓的诗写得好;“小儿”二句,说谢緿的弟弟谢緿,在争辩谁更擅长写《归去来辞》,他们父子兄弟之间互相推崇对方的才华和成就。“讵知韩柳先”,意思是哪里知道韩愈、柳宗元比我们早呢?韩愈、柳宗元都是唐代著名的文学家。“学大忘赫烜”,意思是他们的学问很大,因此忘记了自己所受到过的恩惠和荣誉。“余事五七言”,意思是除了写诗以外,他还写其他的作品。“朝鸾参暮鶠”,意思是他的文章像鸾鸟早晨飞翔、黄昏时分鸣叫那样优美动人。“况复尔来人”,“尔来人”指后来的人,这里指谢朓的弟弟谢緿。“不灶而市饭”,意思是说他的弟弟谢緿,不但不会做饭,而且连吃饭都靠别人供给。“大儿”二句,意思是说他的儿子谢緿从小就被父母宠爱得像小皇帝一样,所以他从小就夸赞他的父亲谢朓的诗写得好。“子诗既焕烂”,意思是你写的诗已经很美了,“我言得安稳”。这句诗的意思是说我读你的诗感到很安心。“为子极源流”,意思是你给我解释清楚这首诗的渊源和流变。“无难如瓴建”,意思是没有什么困难可以阻拦我。“风雅辟大田”,意思是开垦田地需要风雅之风,开垦农田也需要大的力量,这里用“辟”字形容开垦田地的动作,用“大”字来描写力量的大小。“骚些助锄垦”,意思是屈原的《离骚》等文学作品,像帮助农夫开垦田地一样地发挥着作用。“曹刘鲍谢辈”,意思是像曹操、刘备、诸葛亮、陶渊明等人那样的人。“风雨得藨蓘”,意思是像风雨一样自然地生长着茂密的草木,这里用“藨蓘”来代替“草木”,用“风雨”来表示自然的力量。“又如万仞姿”,意思是像是万仞高山一样雄伟壮观的姿态。“松岩绝兰畹”,意思是松树岩石之间,没有花草掩映的地方。“念彼形似徒”,“彼”指杜甫,“形似徒”指外表看起来好像很有学识、很会写诗的人,实际上是徒有虚名而已。“涩舌吞枯菌”,意思是舌头变得很硬,连吃了一点枯菌都会感到疼痛。“何人分诗文,两队有鲂鱮(yuè)。”意思是谁能分辨出诗文的好坏来呢?只有两个人才能辨别出哪只是鲂鱼哪只是鳙鱼,用“队”字来形容两只眼睛能够同时看东西,用“鲂鱮”来代替鱼。这里用“鲂鳙”来代表鱼的两种不同的种类。“子早知此病,我语出复返”,意思是你早点知道这些情况,我说出来以后就不会再回来了。“何以谢子勤”,意思是用什么感谢你这么勤奋呢!“王道不可缓”,意思是帝王之道是不能延缓的,这里的“王道”是指帝王之道。“凛凛易春秋”,意思是威严严峻得像春天一样,“南面俨龙衮”,意思是端正庄严地坐在朝堂上面朝南方。“礼书朝万邦”,意思是按照礼仪制度来治理四方各州郡,使各国都来朝拜朝拜。“宝辂粲朱幰”,意思是装饰华丽的车子,车上覆盖着鲜艳的红色车帷,这里用“宝幰”指皇帝的车驾,用“粲”字形容车盖非常华美。

最后八句是第三部分,诗人在结尾处再次赞美了友人的才智和人品。说这首诗就像一片宽广的海洋,它的源头在哪里?是来自远古的尧舜时期,是上古的帝王时代,是宇宙万物的根本原理——天理。而陶渊明则是继承了上古帝王的思想精神和天理,成为后代人学习的榜样。最后几句写诗人希望友人不要只满足于眼前的富贵荣华,而应该继续努力进取去攀登新的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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