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成皇帝上之下永始元年(乙巳,公元前一六年)
春,正月,癸丑,太官凌室火。戊午,戾后园南阙火。
上欲立赵婕妤为皇后,皇太后嫌其所出微甚,难之。太后姊子淳于长为侍中,数往来通语东宫;岁馀,乃得太后指,许之。夏,四月,乙亥,上先封婕妤父临为成阳侯。谏大夫河间刘辅上书,言:“昔武王、周公,承顺天地以飨鱼、鸟之瑞,然犹君臣礻氐惧,动色相戒。况于季世,不蒙继嗣之福,屡受威怒之异者虖!虽夙夜自责,改过易行,畏天命,念祖业,妙选有德之世,考卜窈窕之女,以承宗庙,顺神祗心,塞天下望,子孙之祥犹恐晚暮!今乃触情纵欲,倾于卑贱之女,欲以母天下,不畏于天,不愧于人,惑莫大焉!里语曰:‘腐木不可以为柱;人婢不可以为主。’天人之所不予,必有祸而无福,市道皆共知之,朝廷莫肯壹言。臣窃伤心,不敢不尽死!”书奏,上使侍御史收缚辅,系掖庭秘狱,群臣莫知其故。于是左将军辛庆忌、右将军廉褒、光禄勋琅邪师丹、太中大夫谷永俱上书曰:“窃见刘辅前以县令求见,擢为谏大夫,此其言必有卓诡切至当圣心者,故得拔至于此;旬月之间,收下秘狱。臣等愚以为辅幸得托公族之亲,在谏臣之列,新从下土来,未知朝廷体,独触忌讳,不足深过。小罪宜隐忍而已,如有大恶,宜暴治理官,与众共之。今天心未豫,灾异屡降,水旱迭臻,方当隆宽广问,褒直尽下之时也,而行惨急之诛于谏争之臣,震惊群下,失忠直心。假令辅不坐直言,所坐不著,天下不可户晓。同姓近臣,本以言显,其于治亲养忠之义,诚不宜幽囚于掖庭狱。公卿以下,见陛下进用辅亟而折伤之暴,人有惧心,精锐销耎,莫敢尽节正言,非所以昭有虞之听,广德美之风!臣等窃深伤之,惟陛下留神省察!”上乃徙系辅共工狱,减死罪一等,论为鬼薪。
资治通鉴 · 卷三十一 · 汉纪二十三
孝成皇帝上之下永始元年(乙巳,公元前一六年)
春季,正月,癸丑日,太官凌室发生火灾。戊午日,戾后园南阙发生火灾。
孝成皇帝想要立赵婕妤为皇后,皇太后嫌她出身卑微,难以启齿。太后的姐姐的儿子淳于长担任侍中,多次往来沟通并传达东宫的意见;过了一年多,才得到皇太后的认可,同意立赵婕妤为皇后。夏季,四月,乙亥日,孝成帝先封赵婕妤的父亲临为成阳侯。谏大夫河间人刘辅上书说:“昔日武王、周公,顺应天地之变化以获得鱼鸟的吉兆,然而仍因君臣畏惧而心存警惕,互相警戒。更何况在衰败的时代,没有继承宗庙大统的幸福,屡次遭受威怒之异呢!虽然我们日夜自责、改过自新、敬畏天命、思念祖宗基业,精心选择有德行的人来继承皇位,占卜选取贤良淑德的女子来继承宗庙大统,顺从神明之心,堵塞天下人的期待,子孙的吉祥仍然恐怕太迟了!如今却放纵情欲,将卑贱女子纳入后宫,想要以此母亲天下,而不畏惧天命,不愧对他人,这真是最大的迷惑啊!里巷俚语说:‘腐烂的木头不能用来做柱子;人婢女不能作为国君的主母。’上天和人都认为不值得给予的东西,一定有灾祸却没有福运,市面上的人都共知此事,朝廷没有人愿意说一句话。臣私下感到伤心,不敢不尽心竭力地陈述这些。”奏书呈上后,孝成帝派遣侍御史收缴捆绑刘辅,把他关进掖庭秘狱,群臣都不知道这件事的原委。于是左将军辛庆忌、右将军廉褒、光禄勋琅邪人师丹、太中大夫谷永一同上书说:“我们看见刘辅以前是县令身份求见皇上,被提拔为谏议大夫,他的言论必定有着卓异奇特切合圣意的地方,所以能得到提拔到如此地位。但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被关进掖庭秘狱。我们等以为辅有幸托付公族亲信,在谏议大臣之列,是从下位上来的,还不懂得朝廷体,独自触犯忌讳,罪过不足以深究。小罪应该隐忍,如果有重大的罪恶,应当公开审理,让他与大家共同受罚。现在天心不顺,灾害频繁降临,洪水干旱接连出现,正当推崇广泛征询意见的时候,对于直言谏诤的官员,却要施行残酷的惩罚,震惊群臣,失去了忠诚正直的心。假若辅不因直言获罪,所犯之罪也不严重,天下人不可能人人都了解这件事。同姓近臣,本来因为言语显贵,他们在治理家族亲人、培养忠心方面的道理,实在不应该幽禁于掖庭狱中。公卿以下看到陛下急于任用辅而对他却实行残酷打击,人们心中恐惧,锐气消解,没有人敢尽职尽责地直言劝谏,这不是彰显有虞氏听政清明、美德广传的做法!我们深深地感到遗憾,希望陛下留神省察此事!”于是孝成帝把刘辅转移到共工监狱,减死罪一等,定为鬼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