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浩欲去位以避温,又欲以驺虞幡驻温军。吏部尚书王彪之言于会稽王昱曰:“此属皆自为计,非能保社稷,为殿下计也。若殷浩去职,人情离骇,天子独坐,当此之际,必有任其责者,非殿下而谁乎!”又谓浩曰:“彼若抗表问罪,卿为之首。事任如此,猜衅已成,欲作匹夫,岂有全地邪!且当静以待之。令相王与手书,示以款诚,为陈成败,彼必旋师;若不从,则遣中诏;又不从,乃当以正义相裁。奈何无故匆匆,先自猖獗乎!”浩曰:“决大事正自难,顷日来欲使人闷。闻卿此谋,意始得了。”彪之,彬之子也。
抚军司马高崧言于昱曰:“王宜致书,谕以祸福,自当返旆。如其不尔,便六军整驾,逆顺于兹判矣!”乃于坐为昱草书曰:“寇难宜平,时会宜接。此实为国远图,经略大算,能弘斯会,非足下而谁?但以比兴师动众,要当以资实为本;运转之艰,古人所难,不可易之于始而不熟虑。顷所以深用为疑,惟在此耳。然异常之举,众之所骇,游声噂沓,想足下亦少闻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或能望风振扰,一时崩散。如此则望实并丧,社稷之事去矣。皆由吾暗弱,德信不著,不能镇静群庶,保固维城,所以内愧于心,外惭良友。吾与足下,虽职有内外,安社稷,保家国,其致一也。天下安危,系之明德。当先思宁国而后图其外,使王基克隆,大义弘著,所望于足下。区区诚怀,岂可复顾嫌而不尽哉!”温即上疏惶恐致谢,回军还镇。
资治通鉴 · 卷九十九 · 晋纪二十一
殷浩想要辞职以避开温峤,又打算用驺虞幡阻止温峤的军队。吏部尚书王彪之对会稽王昱说:“这些人都在为自己打算,不能保国家,为您的计策考虑。如果殷浩辞职,人心将会离散,天子独自坐镇,在这个关头,必定有能承担责任的人,不是你是谁呢!”又说殷浩:“如果他上表问罪,你就做他的头头。事情已经是这样,猜疑和疑虑已经形成,想要做个平民,难道能有一块完整的地吗!而且应该静观其变,让他亲自写信给你,表示诚意,为你陈述成败,他必定退兵。如果不听从,就派诏书;如果不听从,就使用正义来裁断。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匆忙行事,自己先发狂乱呢?”殷浩说:“决断大事本来就难办,这几天来想让人感到烦闷。听了你的计谋,我才明白。”王彪之是王彬的儿子。
抚军司马高崧对昱说:“王应当写信,告诉他们祸福,他们自然会返回军队。如果不这样,就整顿六军的阵容,顺逆的事情就此分出界限了。”于是在座中为昱起草信件说:“敌寇的灾难应当平息,时运的会合应当迎接。这实在是为了国家的长远考虑,经略的大计划,能发扬这样的会合,非您是谁?但因为要借机兴师动众,所以必须以实力为基础;运转困难,古人也认为难以做到,不可一开始就不深思熟虑。近来所以我对你感到疑惑,就在这里。然而异常的举动,众人都会感到惊恐,游说的声音接踵而至,我想你也知道这一点。假如害怕失去什么,就会无所不至,或许能够望风而动,一时溃散。这样的话,威望和实际都丧失,国家的事情就完了。这都是因为我昏暗软弱,德信不显明,不能使百姓安定,保护城池,所以心中深感惭愧,外面感到羞耻。我和您虽然是职位有内外之分,但是安定国家、保卫家国的目标是一样的。天下安危,取决于明智的德行。首先应当想到安定国家,然后再图谋对外的事,使您的基础牢固,大义广布,所期望于你就是这些。小小的诚心和愿望,怎么可以顾惜嫌隙而不全部表达出来呢!”温立刻上书惶恐道歉,然后回师回到自己的镇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