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
宗元再拜五支座前:伏蒙赐书诲谕,微悉重厚,欣踊恍惚,疑若梦寐,捧书叩头,悸不自定。伏念得罪来五年,未尝有故旧大臣肯以书见及者。何则?罪谤交积,群疑当道,诚可怪而畏也。是以兀兀忘行,尤负重忧,残骸馀魂,百病所集,痞结伏积,不食自饱。或时寒热,水火互至,内消肌骨,非独瘴疠为也。忽奉教命,乃知幸为大君子所宥,欲使膏盲沉没,复起为人。夫何素望,敢以及此。 宗元早岁与负罪者亲善,始奇其能,谓可以共立仁义
见与董生论《周易》九六义,取老而变,以为毕中和承一行僧得此说,异孔颖达《疏》,而以为新奇。彼毕子、董子,何肤末于学而遽云云也?都不知一行僧承韩氏、孔氏说,而果以为新奇,不亦可笑矣哉! 韩氏注:「《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曰「《乾》一爻三十有六策」,则是取其过揲四分而九也。「《坤)之策一百四十有四」,曰「《坤》一爻二十四策」,则是取其过揲四分而六也。孔颖达等作《正义》,论云:九六有二义
出州南谯门,左行二十六步,有弃地在道南。南值江,西际垂杨传置,东曰东馆。其内草木猥奥,有崖谷倾亚缺记。豕得以为囿,蛇得以为薮,人莫能居。至是始命披制蠲疏,树以竹箭松柽桂桧柏杉。易为堂亭,峭为杠梁。下上徊翔,前出两翼。凭空拒江,江化为湖。众山横环,尞阔瀴湾。当邑居之剧,而忘乎人间,斯亦奇矣。乃取馆之北宇,右辟之,以为夕室;取传置之东宇,左辟之,以为朝室;又北辟之,以为阴室;作属于北墉下,以为阳室
书成欲寄庾安西,纸背应劳手自题。 闻道近来诸子弟,临池寻已厌家鸡。
【其一】 闻道将雏向墨池,刘家还有异同词。 如今试遣隈墙问,已道世人那得知。 【其二】 世上悠悠不识真,姜芽尽是捧心人。 若道柳家无子弟,往年何事乞西宾
小学新翻墨沼波,羡君琼树散枝柯。 左家弄玉唯娇女,空觉庭前鸟迹多。
二十一日,宗元白: 辱书云,欲相师。仆道不笃,业甚浅近,环顾其中,未见可师者。虽常好言论,为文章,甚不自是也。不意吾子自京师来蛮夷间,乃幸见取。仆自卜固无取,假令有取,亦不敢为人师。为众人师且不敢,况敢为吾子师乎? 孟子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由魏、晋氏以下,人益不事师。今之世,不闻有师,有辄哗笑之,以为狂人。独韩愈奋不顾流俗,犯笑侮,收召后学,作《师说》,因抗颜而为师。世果群怪聚骂
正月二十一日,某顿首十八丈退之侍者前:获书言史事,云具《与刘秀才书》,及今乃见书稿,私心甚不喜,与退之往年言史事甚大谬。 若书中言,退之不宜一日在馆下,安有探宰相意,以为苟以史荣一韩退之耶?若果尔,退之岂宜虚受宰相荣己,而冒居馆下,近密地,食奉养,役使掌故,利纸笔为私书,取以供子弟费?古之志于道者,不若是。 且退之以为纪录者有刑祸,避不肯就,尤非也。史以名为褒贬,犹且恐惧不敢为
韩愈谓柳子曰:「若知天之说乎?吾为子言天之说。今夫人有疾痛、倦辱、饥寒甚者,因仰而呼天曰:『残民者昌,佑民者殃!』又仰而呼天曰:『何为使至此极戾也?』若是者,举不能知天,夫果蓏饮食既坏,虫生之;人之血气败逆壅底,为痈疡、疣赘、瘘痔,虫生之;木朽而蝎中,草腐而萤飞,是岂不以坏而后出耶?物坏,虫由之生;元气阴阳之坏,人由之生。虫之生而物益坏,食啮之,攻穴之,虫之祸物也滋甚。其有能去之者,有功于物者也
若知牛乎?牛之为物,魁形巨首。垂耳抱角,毛革疏厚。牟然而鸣,黄钟满胆。抵触隆曦,日耕百亩。往来修直,植乃禾黍。自种自敛,服箱以走。输入官仓,己不适口。富穷饱饥,功用不有。陷泥蹶块,常在草野。人不惭愧,利满天下。皮角见用,肩尻莫保。或穿缄滕,或实俎豆。由是观之,物无逾者。 不如羸驴,服逐驽马。曲意随势,不择处所。不耕不驾,藿菽自与。腾踏康庄,出入轻举。喜则齐鼻,怒则奋踯。当道长鸣,闻者惊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