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基
楚太子以梧桐之实养枭,而冀其凤鸣焉。春申君曰:「是枭也,生而殊性,不可易也,食何与焉?」 朱英闻之,谓春申君曰:「君知枭之不可以食易性而为凤矣。而君之门下无非狗偷鼠窃亡赖之人也,而君宠荣之,食之以玉石,荐之以珠履,将望之以国士之报。以臣观之,亦何异乎以梧桐之实养枭而冀其凤鸣也?」春申君不寤,卒为李园所杀,而门下之士无一人能报者
古人植卉木而有取义焉者,岂徒为玩好而已。故兰取其芳,谖草取其忘忧,莲取其出污而不染。不特卉木也,佩以玉,环以象,坐右之器以欹;或以之比德而自励,或以之惩志而自警,进德修业,于是乎有裨焉。 会稽黄中立,好植竹,取其节也,故为亭竹间,而名之曰“尚节之亭”,以为读书游艺之所,澹乎无营乎外之心也。予观而喜之。 夫竹之为物,柔体而虚中,婉婉焉而不为风雨摧折者,以其有节也。至于涉寒暑,蒙霜雪,而柯不改
灵峰之山,其上曰金鸡之峰。其草多竹;其木多枫槠,多松;其鸟多竹鸡。其状如鸡而小,有文采,善鸣。寺居山中,山四面环之。其前山曰陶山,华阳外史弘景之所隐居。其东南山曰日铸之峰,欧冶子之所铸剑也。寺之后,薄崖石有阁曰松风阁,奎上人居之。 有泉焉,其始出石罅,涓涓然冬温而夏寒。浸为小渠,冬夏不枯,乃溢而西南流,乃伏行沙土中,旁出为四小池,东至山麓,潴为大池,又东注于若耶之溪,又东北入于湖。其初为渠时
昔司马氏有廉臣焉,曰吴君隐之,出刺广州,过贪泉而饮之,赋诗曰:“古人云此水,一歃杯千金。试使夷、齐饮,终当不易心。”其后隐之,卒以廉终其身,而后世之称廉者,亦必曰“吴刺史”焉。有元宪副吴君为广西时,名其亭曰“饮泉”,慕刺史也,而宪副之廉,卒与刺史相先后。 至正十四年,宪副之孙以时,以故徵士京兆杜君伯原所书“饮泉亭”三字,徵予言。予旧见昔人论刺史饮泉事,或病其为矫心,甚不以为然。夫君子以身立教
苦斋者,章溢先生隐居之室也。室十有二楹,覆之以茆,在匡山之巅。匡山在处之龙泉县西南二百里,剑溪之水出焉。山四面峭壁拔起,岩崿皆苍石,岸外而臼中。其下惟白云,其上多北风。风从北来者,大率不能甘而善苦,故植物中之,其味皆苦,而物性之苦者亦乐生焉。 于是鲜支、黄蘗、苦楝、侧柏之木,黄连、苦杕、亭历、苦参、<钅句>夭之草,地黄、游冬、葴、芑之菜,槠、栎、草斗之实,楛竹之笋,莫不族布而罗生焉。野蜂巢其间
工之侨得良桐焉,斫而为琴,弦而鼓之,金声而玉应。自以为天下之美也,献之太常。使国工视之,曰:“弗古。”还之。 工之侨以归,谋诸漆工,作断纹焉;又谋诸篆工,作古窾焉。匣而埋诸土,期年出之,抱以适市。贵人过而见之,易之以百金,献诸朝。乐官传视,皆曰:“稀世之珍也。” 工之侨闻之,叹曰:“悲哉世也!岂独一琴哉?莫不然矣!而不早图之,其与亡矣。”遂去,入于宕之山,不知其所终
杭有卖果者,善藏柑,涉寒暑不溃。出之烨然,玉质而金色。置于市,贾十倍,人争鬻之。 予贸得其一,剖之,如有烟扑口鼻,视其中,则乾若败絮。予怪而问之曰:“若所市于人者,将以实笾豆,奉祭祀,供宾客乎?将炫外以惑愚瞽也?甚矣哉,为欺也!” 卖者笑曰:“吾业是有年矣,吾赖是以食吾躯。吾售之,人取之,未尝有言,而独不足子所乎?世之为欺者不寡矣,而独我也乎?吾子未之思也。今夫佩虎符、坐皋比者
宋王欲使熊蛰父为司马,熊蛰父辞。宋王谓杞离曰:“薄诸乎?吾将以为太宰。”杞离曰:”臣请试之。”旦日之熊蛰父氏,不遇,遇其仆于逵,为道王之意。其仆曰:“小人不能知也,然尝闻之,南海之岛人食蛇,北游于中国,腊蛇以为粮。之齐,齐人馆之厚,客喜,侑主人以文镻之修,主人吐舌而走,客弗喻,为其薄也。戒皂臣求王虺以致之。今王与大夫无亦犹是与?”杞离惭而退。
朝士兮雁行,暮归兮相将。联彩服兮上高堂,棣华茂兮亲乐康。 忽秋霜兮夏零,凄风发兮凋紫荆。同气两身兮一死一生,车只其轮兮嗟何以行。 窈窈兮愔愔,想形容兮不可寻。饮泣兮吞声,恐慈亲兮伤心。 俯重泉兮永隔,掩此哀兮何极。尽礼事生兮恪恭子职,是谓孝友兮死者瞑目
青山崔嵬兮烟云杳冥,回溪郁纡兮岩谷晦明。修篁杂树兮相蔽亏,洞壑窈窕兮人不知。 清猿警夜兮鹤报晨,花开鸟啼兮长如春。隰有芷兮陵有苕,美人不来兮山寂寥。 琼芝兮玉华,丹荑兮翠葩。紫葛兮黄精,礧碨兮鬖髿。 蜚梁连蜷兮登降峛崺,幽漻阒碌兮敞晃谲诡。芳兰桂椒兮或红或紫。 松风涧泉兮金石盈耳。梧柤萋萋兮竹实蕊蕊,凤凰翔鸣兮五色卉炜。 望美人兮翠微,空山寂寥兮迟尔来归。霓为衣兮霞为裳,饮沆瀣兮食瑶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