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人愁听江南曲,细草新蒲几回绿。
当年避敌初渡南,千官苍黄饭不足。
中原乱后又逢春,边头只道无烟尘。
迩来公卿不生事,此事必属非常人。
我曹生长江南乐,岂料翻成风土恶。
湖海元龙气尚豪,赠我新诗何璀错。
拾遗后出最能文,修椽大屋今荒坟。
远孙高材淹管库,犹能落笔生烟云。
山城相遇初相喜,共论大梁人物美。
莫学夷门抱关吏,谋窃兵符椎晋鄙。

【注释】

北人:北方人。愁听:因听到而感到忧愁。江南曲:指江南地区的音乐歌曲,多是描写离别之情。细草:嫩绿的野草。苍黄:形容惊慌失措的样子。中原:这里泛指中原地区。逢春:遇到春天。边头:边境。烟尘:指战争。迩来:近来。公卿:朝廷大臣,也泛指官吏。生事:干预政事。此事:指这首诗。风土恶:风俗不好,这里指战乱后的社会风俗。湖海:比喻心胸宽广。元龙:三国时刘备的字号,他为人豪爽。璀错:光彩绚丽。拾遗:唐代官名,负责保管图书典籍。后出:以后被罢官出来。最能文:最擅长写文章。修椽(chú)大屋:高大宽敞的房屋。今荒坟:现在已成废墓。远孙:远房孙子,指子孙后代。高材:才能出众的人。淹管库:掌管仓库。犹能:还做得到。落笔生烟云:下笔如有神助,写出的文章气势磅礴。山城:山间城市。初相喜:初次见面很高兴。论大梁人物美:评论天下英雄好汉。莫学夷门抱关吏:不要学习那些守城门的士兵。谋窃:谋取。兵符椎晋鄙:夺取兵权,取代魏晋之际的大将司马氏。

【赏析】

这是一首酬答诗,酬谢友人陈柄臣对自己的诗歌的赠与。首联点题,二、三两联用典,四、五两联写自己的遭遇,末两联抒发感慨,表达了诗人对国家和民族命运的关心及忧国忧民的情怀。此篇写得沉郁悲壮,感情充沛而又含蓄深沉,具有很高的思想价值和艺术成就。

全诗可分为三层意思。第一层(前六句),由“北人”发端,先抒自己对江南音乐歌曲的怀念之情,再转入对江南人民遭受兵祸蹂躏的同情。“当年避敌初渡南”,当年即建安元年,当时孙权遣张辽等步骑七万,与刘备合军于赤壁,破曹操八十万众,使天下震动。但这次东吴和蜀军联合抗击曹操,却以失败告终,“千官苍黄饭不足”,可见兵祸之惨烈。“中原乱后复逢春”,中原指黄河、淮河以北,也就是今天的河南、山东等地。“中原乱后”,是指东汉献帝建安五年(公元200年)董卓之乱;“复逢春”,则指此后又逢到新春,暗喻战乱结束,百姓得以安居乐业。“边头只道无烟尘。”这一句中,“无烟尘”是说没有战事,百姓安居乐业了;“只道”,只是如此而已。“迩来公卿不生事”,公卿指朝中的大臣,他们平时应该为官者,此时却都隐退闲居,不问世事,这与建安五年董卓之乱之后,朝政昏暗的状况相似。最后二句写诗人在洛阳的住所。当时,由于洛阳一带战乱不已,诗人不得不离开家乡,流寓他乡,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此事必属非常人”,诗人认为,像这种动乱的局面,只有非同寻常的贤人才能干得出。

第二层(中间四句)从诗人自身的遭遇着笔,说明自己虽生长在江南,但如今却沦落为风尘之民,其原因正是在于“此事”。诗人自比元龙,说自己虽然出身贫寒,但有气节,有才情,有豪迈之气;诗人又以诸葛亮自比,说自己虽然身处逆境,但仍然能够写出壮丽的文章。“新诗”,就是诗人赠给陈柄臣的这首《和陈柄臣见赠》。“何璀错”,即何璀璨,光彩绚丽。“拾遗”,“拾遗”是汉代的官职,掌秘书,掌管图书典籍。后来也指掌故、史传之类的学问或官员。“修椽大屋今荒坟”,诗人在这里用典,意谓“修椽大屋”的豪华住宅已成了废墓,说明自己虽然才华横溢,但是得不到施展的机会。“远孙”,即远房孙子,指子孙后代,这里泛指后代子孙。“犹能落笔生烟云”,诗人自比诸葛孔明,说自己的后代子孙还能够写出如“落笔生烟云”那样气势磅礴的文章来。

第三层(最后四句)诗人抒发感慨。前两句说:“山城相遇初相喜,共论大梁人物美。”“山城”是洛阳的别称,“大梁”即汴京(今河南开封),这里泛指中原大地的英雄豪杰。诗人与陈柄臣初次会面就很高兴,并一起谈论天下英雄豪杰的美好事迹。“莫学夷门抱关吏”,这句诗的意思是说,千万不要像汉朝末年的那些守关的小吏一样,为了个人的功名利禄而谋取军权。“谋窃”是夺取的意思。“兵符椎晋鄙”,意思是要夺取兵权,取而代之。这两句诗表达了诗人对政治上的清正廉明和对统治者的不满情绪。

这首诗在结构上前后照应,脉络清楚。首尾呼应,结构紧凑。全篇以“此事必属非常人”作为主题,反复咏叹,层层推进,感情由弱而强,最后达到高潮。语言质朴自然,毫无雕琢之态。诗人运用典故,化用了《左传》中齐景公欲伐宋的故事和《世说新语》中王衍的故事。同时,还化用《庄子·盗跖篇》中的“吾闻楚有鸟田鸟,三年不蜚,而不饮其露,不啄其粟,不步其衡,飞翔乎天地之间,不亦甚乎!”这两句诗来表达自己不愿作苟且偷安、不思进取的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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