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生抱逸韵,乃是古之狂。
负才颇傲物,齿少气方刚。
怀刺游许下,漫灭竟摧藏。
肯从屠沽儿,借面与吊丧。
伟哉孔文举,国宝借路傍。
上书荐一鹗,欲使观翱翔。
振翼云汉间,永垂虹蜺光。
飞兔与腰袅,灭没不可望。
观其慰辞荐,器识岂易量。
平生轻魏祖,纵口成否臧。
召令为鼓吏,阅试当改装。
蹀𨄌初散步,掺挝作渔阳。
声节既悲壮,容态随低昂。
岑牟与单绞,裸袒易故裳。
却来坐军门,画地声琅琅。
曹瞒黠如鬼,嗜杀犹虎狼。
缩手不敢动,送与刘及黄。
娱宾赋鹦鹉,节奏陵笙簧。
援笔不加点,粲然已成章。
高才竟为累,兰麝空馀香。
至今鹦鹉洲,葭苇秋苍苍。
丑哉杀士名,千古不可忘。

【注释】:

祢衡(170—198)字正平,平原郡般县(今河北省深州市)人。东汉末年文学家、建安七子之一。初与孔融交好,后被曹操杀害。

逸韵:超逸的韵味。逸,通“逸”。古之狂:指狂傲不羁。

负才:有才华。颇傲物:颇为傲慢。齿少气方刚:年纪轻轻,气概正盛。

怀刺:怀藏官印。游许下:在许县(今河南许昌市东)活动。漫灭:湮灭。摧藏:埋没。

肯从屠沽儿:肯向屠夫、卖酒的人借面吊丧。屠沽儿,指屠户和卖酒的。

孔文举:孔子的后代,名兴,字仲尼,鲁国邹人。汉未年,为避战乱,迁居江夏(今湖北武昌)。后为荆州刺史刘表所礼重。文举,即孔文举,孔氏的后代。

观其慰辞荐:看他那推辞荐举的话。

器识岂易量:才能和见识哪里是容易估量的?器,指才能;识,指见识。

轻魏武:轻视魏武帝曹操。

纵口成否臧:放纵自己的口舌而造成是非成败。纵,放任、放纵。臧,善,美。

召令为鼓吏:被征召为鼓乐官。鼓吏,掌管击鼓奏乐的官员。

阅试当改装:考核时必须换上便服。

蹀𨄌:步行缓行貌。初散步:最初慢慢行走。掺挝:(打击乐器)拍板。渔阳:地名,在今河北蓟州一带。渔阳鼓,用鱼网作鼓面的军乐队鼓。

声节既悲壮:音乐节奏既悲壮激昂。

岑牟:人名,姓岑。单绞:地名,在今陕西武功县西南。单,一作“南”。

却来坐军门:来到军营门前。坐,驻留或停留。

画地声琅琅:在地上划地,声音洪亮。

曹瞒黠如鬼:对曹操狡猾凶狠的比喻。曹瞒,指曹操。曹,指曹操。

缩手不敢动:吓得把手缩进袖子里。送与刘及黄:把曹操送给刘备和袁绍。刘,指刘备;黄,指袁绍。

娱宾赋鹦鹉:给宾客赋诗《鹦鹉赋》。娱,娱乐;赋,作诗。鹦鹉赋,即陆机所作的《鹦鹉赋》诗。

节奏陵笙簧:诗歌的节奏凌驾于琴瑟笙簧之上。

援笔不加点:提笔就写,不加涂改。点,墨汁。

粲然已成章:文章写得很漂亮了。粲然,鲜明的样子。

高才竟为累:高才反成为罪过。

兰麝空余香:香气已随兰草、麝香一同消散。兰麝,指兰花和麝香,古代常用这两种香料熏衣。余香,指留下的香味,这里指美好的名声。

至今鹦鹉洲:一直到今天鹦鹉洲还在。鹦鹉洲,又名樊山洲,在今湖北省武汉市西南。

丑哉杀士名:怎么可以留下杀士的恶名!丑哉,语气词,相当于“何等”,表示痛惜。

千古不可忘:千百年来不能忘记。

【赏析】:

这是祢衡的《七哀诗》中的第三首。这首诗是一首五言古诗,共四十二句,每句六字,全诗押韵,音律和谐,感情深沉,风格豪放。

第一、二句:“祢生抱逸韵,乃是古之狂。”祢衡抱的是超凡脱俗的雅韵,他的确是古代的狂士。这两句诗概括了诗人一生的风貌:他怀抱着超凡脱俗的情趣,性情中带着几分狂放。

“负才”三句:“负才颇傲物,齿少气方刚。”由于他的天资聪颖,学识渊博,所以自负不凡,傲视他人。他年纪轻,志气正大,气势磅礴。

“怀刺”三句:“怀刺游许下,漫灭竟摧藏。”他拿着名片到许县去游历、宣传,但很快就被人消灭了。

这四句诗描写了祢衡在许县的生活和遭遇。他被曹操杀害的过程也发生在此地。

“肯从”以下十句:“肯从屠沽儿,借面与吊丧。伟哉孔文举,国宝借路傍。”曹操手下有个叫王甫的人,是个贪财之徒。王甫见祢衡很有才华,想拉拢他为自己所用,于是派人给他送了一套新衣服,让他去吊丧,并请他给曹操写一篇祭文。祢衡不肯屈服,写了一篇《临终上疏》,说:“昔伊尹以莘野之阳假太公于渭川之上……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情。”说完就把文章扔了回去,然后自杀身亡。

“上书”以下八句:“上书荐一鹗,欲使观翱翔。振翼云汉间,永垂虹霓光。”祢衡又给曹操写了一封推荐信,希望他能像凤凰那样展翅翱翔,飞上云汉之间,永远照耀着天空。

“飞兔”以下六句:“飞兔与腰袅,灭没不可望。”他写的《鹦鹉赋序》中有这样两句话:“腾蛇乘雾,飞兔御风,凡若斯者,皆其盛才绝类者也。”意思是说,那些能超越自然、飞翔于天地之间的动物都是些非凡的人才啊!

“观其辞”以下十四句:“观其慰辞荐,器识岂易量。”看到祢衡写给曹操的信,我们不难想到他是有真才实学的人。

“平生”以下八句:“平生轻魏祖,纵口成否臧。”“曹瞒”三句:“曹瞒黠如鬼,嗜杀犹虎狼。”他年轻时曾轻视曹操的为人;后来他发现曹操是个狡猾凶残的人。

“缩手”以下六句:“缩手不敢动,送与刘及黄。”曹操把他当作礼物送给了袁绍和刘备。

“娱宾”以下八句:“娱宾赋鹦鹉,节奏陵笙簧。”“援笔不加点,粲然已成章。”祢衡给宾客赋诗《鹦鹉赋》。他的文章写得漂亮极了。

“高才”以下六句:“高才竟为累,兰麝空余香。”最后他落得个被杀害的下场,只留下一些美好的名声。

这首诗是咏叹祢衡一生的。祢衡的生平事迹非常奇特,他的才华也非常高,但他的命运却是多舛坎坷、令人叹息不已的。诗中通过祢衡一生的经历和遭遇,表达了作者对他的同情和惋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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