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地多产金银,茶利尤厚,由是财货丰殖。而楚王希范,奢欲无厌,喜自夸大。为长枪大槊,饰之以金,可执而不可用。募富民年少肥泽者八千人,为银枪都。宫室、园囿、服用之物,务穷侈靡。作九龙殿,刻沉香为八龙,饰以金宝,长十馀丈,抱柱相向;希范居其中,自为一龙,其襆头脚长丈馀,以象龙角。用度不足,重为赋敛。每遣使者行田,专以增顷亩为功,民不胜租赋而逃。王曰:“但令田在,何忧无谷!”命营田使邓懿文籍逃田,募民耕艺出租。民舍故从新,仅能自存,自西徂东,各失其业。又听人入财拜官,以财多少为官高卑之差。富商大贾,布在列位。外官还者,必责贡献。民有罪,则富者输财,强者为兵,惟贫弱受刑。又置函,使人投匿名书相告讦,至有灭族者。是岁,用孔目官周陟议,令常税之外,大县贡米二千斛,中千斛,小七百斛;无米者输布帛。天策学士拓跋恒上书曰:“殿下长深宫之中,藉已成之业,身不知稼穑之劳,耳不闻鼓鼙之音,驰骋遨游,雕墙玉食。府库尽矣,而浮费益甚;百姓困矣,而厚敛不息。今淮南为仇雠之国,番禺怀吞噬之志,荆渚日图窥伺,溪洞待我姑息。谚曰:‘足寒伤心,民怨伤国。’愿罢输米之令,诛周陟以谢郡县,去不急之务,减兴作之役。无令一旦祸败,为四方所笑。”王大怒。他日,恒请见,辞以昼寝。恒谓客将区弘练曰:“王逞欲而愎谏,吾见其千口飘零无日矣。”王益怒,遂终身不复见之。
资治通鉴 · 卷二百八十三 · 后晋纪四
楚地多产金银,茶利尤厚,由是财货丰殖。而楚王希范,奢欲无厌,喜自夸大。为长枪大槊,饰之以金,可执而不可用。募富民年少肥泽者八千人,为银枪都。宫室、园囿、服用之物,务穷侈靡。作九龙殿,刻沉香为八龙,饰以金宝,长十馀丈,抱柱相向;希范居其中,自为一龙,其幞头脚长丈馀,以象龙角。用度不足,重为赋敛。每遣使者行田,专以增顷亩为功,民不胜租赋而逃。王曰:“但令田在,何忧无谷!”命营田使邓懿文籍逃田,募民耕艺出租。民舍故从新,仅能自存,自西徂东,各失其业。又听人入财拜官,以财多少为官高卑之差。富商大贾,布在列位。外官还者,必责贡献。民有罪,则富者输财,强者为兵,惟贫弱受刑。又置函,使人投匿名书相告讦,至有灭族者。是岁,用孔目官周陟议,令常税之外,大县贡米二千斛,中千斛,小七百斛;无米者输布帛。天策学士拓跋恒上书曰:“殿下长深宫之中,藉已成之业,身不知稼穑之劳,耳不闻鼓鼙之音,驰骋遨游,雕墙玉食。府库尽矣,而浮费益甚;百姓困矣,而厚敛不息。今淮南为仇雠之国,番禺怀吞噬之志,荆渚日图窥伺,溪洞待我姑息。谚曰:‘足寒伤心,民怨伤国。’愿罢输米之令,诛周陟以谢郡县,去不急之务,减兴作之役。无令一旦祸败,为四方所笑。”王大怒。他日,恒请见,辞以昼寝。恒谓客将区弘练曰:“王逞欲而愎谏,吾见其千口飘零无日矣。”王益怒,遂终身不复见之。
译文:
楚国因为产金银和茶叶而财富充裕,因此国家富裕,但楚王希范却奢侈无度,喜欢自己夸耀。制作了长枪大矛,装饰上金子,可以拿着却不能使用。招募了八百名年轻肥胖的人作为银枪都,宫殿、园林、服饰等物品追求极度奢华。修建了九龙殿,雕刻沉香做成八条龙,用金子装饰,长度超过十丈,柱子相互对峙;希范在其中一条龙上居住,他的幞头和脚部有十几丈长,象征着龙角。财政困难时,他多次征收赋税。每次派遣使者去耕种田地时,只增加土地的产量,百姓无法承担繁重的赋税就逃离了。希范说:“只要田地还在,哪里担心没有粮食!”命令营田使邓懿文登记逃避赋税的田地,让百姓耕种并收取租税。百姓舍弃了旧有的产业,勉强维持生计,从西边走到东边,各丧失了自己的行业。他还听从别人的请求进入国库领取钱财当官,根据钱财的多少来评定官职的高低。富商大贾被安排到各个职位上。外地官员回到京城时,必须贡献礼物。百姓犯了罪,富者就要交纳财物,强者成为兵士,贫穷者接受刑罚。他还设置箱子让人投送匿名信相互告发,甚至有灭族的事件发生。这一年,依据孔目官周陟的建议,除了常规的税收以外,大县要交两千斛米,中等县城交一千斛米,小县城交七百斛米;没有米的地方交布帛代替。天策学士拓跋恒上书说:“殿下长期生活在皇宫里,依靠已经建立起来的基业,不了解耕种收获的辛劳,听不到战鼓雷鸣的声音,四处游荡游玩,过着豪华奢侈的生活。国库已经空虚了,而浪费更加严重;百姓困苦不堪了,而苛捐杂税不停。现在淮南成为敌人的敌人国家,番禺怀着吞并的野心,荆州一天天想要谋取荆州,溪洞等待我们的宽恕。俗话说:‘足寒伤心,民怨伤国。’希望陛下取消缴纳米的命令,杀死周陟以向郡县表示歉意,去掉不必要的事务,减少兴建工程的徭役。不要让一次灾祸失败,而让四方诸侯耻笑。”希范听了大怒。有一天,拓跋恒请求会见希范,希范借口正在午睡推托不见。拓跋恒对将领区弘练说:“大王一味追求享受却不接受劝谏的话,我看他的国家将要走向灭亡了!”希范更加愤怒,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