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熙画手仕女最神妙,宫蚕出塞流传多。娉婷更貌苏蕙子,画谱纵轶应非讹。
中闰䆗窱启凉月,有人无语纤裳拖。襄阳不入五更梦,鸳机轧轧无停梭。
桐飘露井蛩绕砌,夜明帘外低秋河。张萱之三周昉一,御玩要不夸宣和。
江南佳本题句满,记曾摘录烦东坡。暗门此卷偶尔得,剧于十五之女三摩娑。
当时伊人抱孤影,阳台暮雨愁如何。流黄宛转织恨字,八百四十历历明星罗。
文成自谓世莫解,巧压四角盘中歌。岂知桃村有美性痴绝,回环络绎工清哦。
鱼笺亦似写新怨,墨痕黯淡如曹娥。我题此画重叹薄命妾,几人悔过逢连波。
【注释】
绍熙、张萱:都是北宋画家。张萱,字长庚,成都人,擅画仕女,与黄荃齐名,世称“张萱黄荃”。
中闰:闰月。䆗窱(yǎn rù):凉月。启:开启。轧轧(zhe):织布声。
梧桐:落叶乔木。露井:古人在井边常栽树,以供夜间乘凉。蛩(qióng):蟋蟀。秋河:指银河,这里代指织锦图。
张萱:字季良,洛阳人,善画工笔重彩,尤擅长仕女图。三周昉:周昉,唐代画家,擅长绘画人物、宫娃、仙女等。
宣和:宋徽宗赵佶年号,公元1119—1125年。
《江南佳本》:《文苑英华》中的“江南词”部分,收录了许多宋代文人的诗词作品。题目满:诗题很多。东坡:苏轼,字子瞻,又号东坡居士,北宋大文豪,其诗词多有咏怀之意。
《剧于十五之女三》:指唐李益《荔枝图序》“荔枝如明珠”句。后泛指美女。
《暗门》:宋徽宗时编撰的《太平御览》,其中有许多不入正统的书籍,故称“暗门”。
《张萱之三》:张萱的三个儿子。
《周昉一》:周昉的儿子。
《曹娥》:传说中曹娥投江而死,其尸化为江水,所以后人用“曹娥”比喻忠贞不渝的人。
鱼笺:指书信。新怨:新作的怨歌。
《文成自谓》:指王维《观梵书五言诗》:“自从心地开明后,直到如今始是休。”
《桃花扇底》:指《桃花扇》。相传唐杜牧《阿房宫赋》有“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之句,后世遂用“桃花潭水”代为表达友情深厚。
【赏析】
这首诗是诗人赞美画师刘松年的苏蕙织锦图之作。苏蕙织锦图是唐代诗人苏蕙的传世之作,是一首描写苏家女子与夫婿离情的诗。全诗从织女织锦开始,到苏家女子夜哭结束,中间穿插了对织女的思念、对苏家女子的同情以及自己的感慨。
第一段:
绍熙画手最神妙,
宫蚕出塞流传多。
绍熙画手:指南宋画家赵昌,他是北宋著名画家赵令穰的后代,擅长写生和花卉画。神妙:形容画艺高超。
宫蚕:即宫蚕,产丝的蚕种。
第二段:
娉婷更貌苏蕙子,
画谱纵轶应非讹。
娉婷:形容女子仪态娴雅。更貌:改变容貌。苏蕙子:指苏蕙。苏蕙是东汉时期有名的才女,她曾用机巧编织了一首回文诗《锦囊记》,用以寄托自己的相思之情。后来人们把这种诗歌称为“回文诗”。
第三段:
中闰䆗窱启凉月,
有人无语纤裳拖。
中闰䆗窱:指初秋时节。启:打开。凉月:明亮的月光。纤裳拖:细长的衣裙被风吹动。
第四段:
襄阳不入五更梦,
鸳机轧轧无停梭。
襄阳:地名,位于今湖北襄阳一带。五更:即五更天,指深夜时分。梦:梦境。轧轧:织布声。
第五段:
桐飘露井蛩绕砌,
夜明帘外低秋河。
桐飘:指桐花飘落。露井:古代一种用于汲水的装置。蛩(qiūn)绕砌:蟋蟀围绕着台阶爬行。夜明帘外:指夜晚的帘幕外面。
第六段:
张萱之三周昉一,
御玩要不夸宣和。
张萱:唐代画家张萱。周昉:唐代画家周昉。宣和:宋徽宗赵佶的年号。御玩:皇帝玩赏的宝物。
第七段:
江南佳本题句满,
记曾摘录烦东坡。
江南佳本:指唐代诗人白居易的《庐山草堂记》等文章。题句满:指文章内容丰富,可以题写许多句子。
第八段:
暗门此卷偶尔得,
剧于十五之女三摩娑。
暗门:暗合的藏书室。此卷:指苏蕙织锦图。偶尔得:偶然得到的宝物。剧于:比……更胜一筹。
第九段:
当时伊人抱孤影,
阳台暮雨愁如何。
伊人:指女子。阳台:《列子·汤问》载:“昔者郑国有个人,娶妻三年不孕,他向邻家乞求子嗣,邻家妇人给他一粒仙药丸,他吞下后果然生了男孩。这孩子长大后成为楚王。楚王在阳台上看到一位美丽的女子在跳舞,就下令杀死那女子,命令士兵把她绑到柱子上,并命令说:‘如果你再敢跳的话,我就杀了你!’那个女子非常伤心,于是投江自尽。后来人们就用‘阳台’来表示男女幽会的地方。”
第十段:
流黄宛转织恨字,
八百四十历历明星罗。
流黄:指流光溢彩的景象。宛转:曲折回转的样子。织恨字:用丝线织成怨恨的文字。八百四十:指织成的锦缎上有八百八十四个星星图案,每个星星都有四颗小星环绕,所以共有一千零八十四个星星图案。
第十一段:
文成自谓世莫解,
巧压四角盘中歌。
文成:指王维。《旧唐书·文艺传》记载:“王维性闲和,文章清丽;尤工山水之画。”
自谓:自己以为。世莫解:世上没有人能理解。巧压四角盘中歌:意谓王维善于构思布局,他的诗句像在盘子里唱歌一样美妙动听。
第十二段:
岂知桃村有美性痴绝,
回环络绎工清哦。
桃村:指桃园里的村庄。杜甫有《赠卫八处士》“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之句,故桃村亦指朋友之间不能相见的遗憾。回环络绎:来回旋转络绎不绝的样子。工清哦:善于创作吟哦。
第十三段:
鱼笺亦似写新怨,
墨痕黯淡如曹娥。
鱼笺:指书信,也指用鱼形印章写的信。新怨:即新作的怨歌。曹娥:传说中曹娥投江而死,其尸化为江水,所以后人用“曹娥”比喻忠贞不渝的人。
第十四段:
我题此画重叹薄命妾,
几人悔过逢连波。
题画:指题诗于画上。此句意为:我为这幅画题诗感叹命运薄命的女子啊!有几人能够后悔呢?遇连波:遇到连绵不断的波浪,喻示人生的坎坷曲折。
【译文】
绍熙年间有个画师技艺最精湛,宫廷里的蚕蛾出塞后传播了很多。
苏蕙织锦图最美丽动人,画谱流传下来应该不是假作吧?
仲秋时节打开窗户看明月,有人静静地站在那里穿着细长的衣裳慢慢走。
襄阳这个地方没有进入五更天的梦幻,绣花机的轧轧声不停歇。
桐花飘落露出井口的青石台阶,蟋蟀绕着台阶爬行发出鸣叫声。
夜晚的帘幕外面流淌着清澈的河水,张萱和周昉的画作真奇妙啊!
御用的宝物不要夸耀它来自宣和年间,江南有好本的诗文已经密密麻麻了。
偶尔得到的这个宝藏偶然得到了它,比十五位女子绣的还要好得多!
当时的那位女子抱着孤独的影子,阳台上的雨夜让人怎么承受得了呢?她的心中充满了愁苦,织成的恨字数不清,每一颗星星都像是一千个星星排列着。
画中的女子自称世间没有人能理解她的心情,巧妙的构图就像盘子里唱歌一样美妙动听。难道知道桃园里有一个人特别痴情吗?他的回环络绎如同精心创作的吟哦一般美妙无比。
书信也似乎在写新的怨歌,墨痕虽然暗淡但是像曹娥一样忠贞坚贞。我为这幅画题诗感叹命运薄命的女子啊!有几个人能够后悔呢?他们遇见连绵不断的波浪就会遇到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