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曰:仲尼称“犁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言士不系于世类也。语曰“虽有兹基,不如逢时”,信矣!樊哙、夏侯婴、灌婴之徒,方其鼓刀、仆御、贩缯之时,岂自知附骥之尾,勒功帝籍,庆流子孙哉?当孝文时,天下以郦寄为卖友。夫卖友者,谓见利而忘义也。若寄,父为功臣而又执劫,虽催吕禄,以安社稷,谊存君亲,可也。
樊哙、夏侯婴、灌婴这些人,在当刀笔吏、驾车、贩丝织品的时候,哪里会想到能跟着刘邦打天下呢?他们本来只是平民百姓,没有做官的资格。可是,当他们跟随刘邦起兵反秦,建立汉朝以后,他们就由布衣而成为封侯之臣了。这难道是因为他们有什么超人的本领吗?
其实,刘邦能够打败项羽,一统天下,并不是靠樊哙等人的武力,而是靠他善于使用各种人才。樊哙、夏侯婴、灌婴这些人都是刘邦手下的得力干将。他们在楚汉战争中,都立过战功。樊哙为刘邦冲锋陷阵,屡建战功,被封为舞阳侯;夏侯婴是刘邦的小儿子刘肥的奶妈,刘邦当了皇帝以后,她就成了皇亲国戚,封为建成侯;灌婴是刘邦的同乡朋友,刘邦当了皇帝以后,也封他为武安侯。这些功臣都被封为列侯,享受着高官厚禄。所以,樊哙等人当初并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高的爵位和地位,更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开国功臣而受到如此的尊崇。但是,由于他们有实际的贡献,刘邦就封赏给他们。因此,说“士不系于世类”,就是说樊哙等人并不因为自己是平民就得不到重用和尊重。
《汉书·樊郦滕灌傅靳周传赞》中说:“仲尼称‘犁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言士不系于世类也。”意思是说,孔子曾说过:“耕田的老牛生出的牛犊,生来就是黄毛赤色,虽然有人想不用它,但山河河流却不会抛弃它呀!”这里所说的“士不系于世类”,就是说:士人不应被局限在出身门第的限制之内,应该根据自己的才能和品德来决定是否得到重用。
《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序》中引述了这句话:“语曰‘虽有兹基,不如逢时’,信矣!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定边疆,终始如一,余睹焉;材能不及中人之资,通达智谋之士也。然而吾遇子房于岩下,卒然相奇,因推以为上将,平定天下,以功封侯者数人。此天以君相待我也。吾倍尚主之命,非幸也,吾自附于万乘之贵,未尝离多士之望。故能致英雄立功名于三代之间。吾与萧何、张良、韩信俱奉先征伐。吾常恨无尺寸之功以报德,今吾至远弃军旅之事,使吾百岁之后,有谁知余之所为者乎!”这段话的意思是:俗话说“即使有这样的基业,不如赶上好的时机”,这话确实不错! 我在营帐里策划作战方案,指挥作战,常常出奇制胜,我比不上张良;治理国家稳定边疆,始终如一,我比不上萧何;任凭才能、智能、谋略如何,我终究是个普通人。然而我却有幸遇到张良于山间小路上,突然与他相遇而产生奇遇,于是我就举荐他担任上将军,平定天下,被封为列侯。这是天意让我来做皇帝。我背离了天子的命令,并非出于侥幸,我自认为身居万乘之尊,从未背离众人对我的期待。所以我能招致许多英雄豪杰立功成名于夏商周三代之时。我和萧何、张良、韩信共同辅佐刘邦征战,我常感叹自己没有什么大的功勋可以报答刘邦的恩情,现在我只能远离战争,使百年之后的人还知道我曾经做过些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