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复赐报曰:“皇帝问后将军,言十二便,闻之。虏虽未伏诛,兵决可期月而望,期月而望者,谓今冬邪?谓何时也?将军独不计虏闻兵颇罢,且丁壮相聚,攻扰田者及道上屯兵,复杀略人民,将何以止之?又大开、小开前言曰:‘我告汉军先零所在,兵不往击,久留,得亡效五年时不分别人而并击我?’其意常恐。今兵不出,得亡变生,与先零为一?将军孰计复奏。”充国奏曰:
臣闻兵以计为本,故多算胜少算。先零羌精兵今余下过七八千人,失地远客,分散饥冻。罕、开、莫须又颇暴略其赢弱畜产,畔还者不绝,皆闻天子明令相捕斩之赏。臣愚以为虏破坏可日月冀,远在来春,故曰兵决可期月而望。窃见北边自敦煌至辽东万一千五百余里,乘塞列隧有吏卒数千人,虏数大众攻之而不能害。今留步士万人屯田,地势平易,多高山远望之便,部曲相保,为堑垒木樵,校联不绝,便兵弩,饬斗具。烽火幸通,势及并力,以逸待劳,兵之利者也。臣愚以为屯田内有亡费之利,外有守御之备。骑兵虽罢,虏见万人留田为必禽之具,其土崩归德,宜不久矣。从今尽三月,虏马赢瘦,必不敢捐其妻子于他种中,远涉河山而来为寇。又见屯田之士精兵万人,终不敢复将其累重还归故地。是臣之愚计,所以度虏且必瓦解其处,不战而自破之册也。至于虏小寇盗,时杀人民,其原未可卒禁。臣闻战不必胜,不苟接刃;攻不必取,不苟劳众。诚令兵出,虽不能灭先零,亶能令虏绝不为小寇,则出兵可也。即今同是而释坐胜之道,从乘危之势,往终不见利,空内自罢敝,贬重而自损,非所以视蛮夷也。又大兵一出,还不可复留,湟中亦未可空,如是,徭役复发也。且匈奴不可不备,乌桓不可不忧。今久转运烦费,倾我不虞之用以澹一隅,臣愚以为不便。校尉临众幸得承威德,奉厚币,拊循众羌,谕以明诏,宜皆乡风。虽其前辞尝曰“得亡效五年”,宜亡它心,不足以故出兵。臣窃自惟念。奉诏出塞,引军远击,穷天子之精兵,散车甲于山野,虽亡尺寸之功,媮得避慊之便,而亡后咎余责,此人臣不忠之利,非明主社稷之福也。臣幸得奋精兵,讨不义,久留天诛,罪当万死。陛下宽仁,未忍加诛,令臣数得熟计。愚臣伏计孰甚,不敢避斧钺之诛,昧死陈愚,唯陛下省察。
翻译
汉昭帝的诏书回复了赵充国的请求,并给出了回应:皇帝询问后将军的情况,他说十二种好处。他听到了这个消息。敌人虽然还没有被诛杀,但是可以预计他们可以在一个月内到来。一个月的时间是指今年的冬天吗?还是其他时间呢?将军您难道不考虑敌人听说我们出动军队,并且士兵疲惫,而且壮丁们聚集在一起,攻击和骚扰农民以及道路上的驻军,再次杀死掠夺人民,将如何阻止他们?又大开和小开之前说:“我们告诉汉军先零所在的位置,军队不进攻,长时间停留,怎么能在五年的时间里不区分其他人而同时进攻我们?”这样的话通常让人感到恐惧。如果我们现在不出兵,可能会生出变故,与先零结成一体。将军您仔细考虑后再上报。”赵充国上奏道:臣闻兵以计为本,多谋胜少谋。先零羌的精兵现在剩下不到七千人,失去了土地且客居远方的人分散饥饿寒冷。罕、开、莫须又常常暴虐其赢弱畜产,叛逃回来的人不绝于耳,都听说天子明令相捕斩之赏。臣愚以为敌人的破坏可以预期,远在来春,所以说兵可以在一个月内到来。臣看见北边从敦煌到辽东一万余里,有数千名士兵驻守,敌人虽众但无法侵害。现在留下步士万人屯田,地势平坦易于防守,又有高山可以远望,部曲相互保护,为堑垒木樵,校联不断,便于使用兵器,整治武器。烽火得以通达,势如并力,以逸待劳,这是兵的优势。臣愚以为屯田内有节省费用的好处,外有守御准备。骑兵虽然疲劳,敌人看到有万人屯田,必定认为我们是捕捉他们的工具,他们会土崩瓦解归顺汉朝,应该会很快结束。从即日起到三个月之内,敌人的马瘦弱,必然不敢抛弃妻子儿女投奔他种。再看到屯田的士兵精悍的军队一万多人,也终不敢将其累重还归故地。这是我愚人的计谋,所以估计敌人将会必然瓦解的地方,不需要战斗就可以自行破败。至于敌人小规模的侵扰,时不时杀害人民的祸患,其原因尚未能完全禁止。臣闻战不一定必胜,不能随意接战;攻不一定取得胜利,不能随意劳累士兵。如果真的派遣军队出击,虽不能消灭先零羌,但能够使敌人绝不成为小寇敌,那么出兵是可以的。即现在同样是敌人却放弃坐胜之道,采取乘危之势,最后不见利,白白内部自己削弱,贬低自身而自损,这不是看待蛮夷的态度。又大军一出,不能回头再留,湟中也不可以空下来,如此的话徭役又会发作。而且匈奴不可不防备,乌桓不可以不忧虑。如今长期转运烦费,倾出我国没有预料到的财物去安定一隅之地,臣愚以为这并不方便。校尉临众有幸承蒙威德,奉厚币,抚慰群羌,向他们说明诏令,应当都服从风教。即使他们先前曾说过“得到了五年的时间”,也应该没有其他心思,不足以因此出兵。臣私下想。奉命出塞,带领军队远征,耗尽天子精锐的兵力,在山野分散车甲,虽然没有获得任何成果,但侥幸得到躲避灾难的机会,却丧失了后来责备我的责任,这种人臣是不忠的表现,不是明智君主的福气。臣有幸能够奋起精兵,讨伐不义之人,长时间留在天诛之中,罪当万死。陛下宽仁,不忍心加诛,让我多次有机会深思熟虑。愚臣考虑的事情很多,不敢避开斧钺之诛,冒死陈述愚陋的想法,希望陛下省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