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读班固艺文志,唐四库书目,见其所列,自三代秦汉以来,著书之士,多者至百馀篇,少者犹三、四十篇,其人不可胜数;而散亡磨灭,百不一、二存焉。予窃悲其人,文章丽矣,言语工矣,无异草木荣华之飘风,鸟兽好音之过耳也。方其用心与力之劳,亦何异众人之汲汲营营,而忽焉以死者,虽有迟有速,而卒与三者同归于泯灭,夫言之不可恃也盖如此。今之学者,莫不慕古圣贤之不朽,而勤一世以尽心于文字间者,皆可悲也!
东阳徐生,少从予学为文章,稍稍见称于人。既去,而与群士试于礼部,得高第,由是知名。其文辞日进,如水涌而山出。予欲摧其盛气而勉其思也,故于其归,告以是言。然予固亦喜为文辞者,亦因以自警焉。
送徐无党南归序
我读了班固的《艺文志》和唐四库书目的记载,看到他们所列的,从三代到秦汉以来,著书立说的人,多的达到一百多篇,少的也有三十多、四十篇,这样的人不可胜数;但散失磨灭,百不一二存焉。我因此感叹这些人,他们的文章内容华丽了,语言工巧了,就像草木繁盛时的飘风,鸟兽好音的过耳之音一样。当他们用心与力去写作时,也和普通人汲汲营营,而忽然死去一样,虽然迟速不同,但最终都与三者同归于泯灭,文章的不可恃就是这样。现在学者,没有不羡慕古代圣贤的不朽,而努力一生去尽心于文字间的人,都可悲啊!
年轻时跟着我学习作文章,逐渐被人们所称赞。既离开后,他和众人在礼部考试中,得到高第,因此知名。他的文章辞藻日益进步,如泉水涌出像山峰崛起。我想压制他的锋芒,勉励他的思考,所以在他南归时,告诉了他这些话。但我本来也是喜欢写文章的人,也因以自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