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岁,陈留太守薛宣为左冯翊。宣为郡,所至有声迹。宣子惠为彭城令,宣尝过其县,心知惠不能,不问以吏事。或问宣:“何不教戒惠以吏职?”宣笑曰:“吏道以法令为师,可问而知;及能与不能,自有资材,何可学也!”众人传称,以宣言为然。
孝成皇帝上之上阳朔二年(戊戌,公元前二三年)
春,三月,大赦天下。
御史大夫张忠卒。
夏,四月,丁卯,以侍中、太仆王音为御史大夫。于是王氏愈盛,郡国守相、刺史皆出其门下。五侯群弟争为奢侈,赂遗珍宝,四面而至,皆通敏人事,好士养贤,倾财施予以相高尚;宾客满门,竞为之声誉。刘向谓陈汤曰:“今灾异如此,而外家日盛,其渐必危刘氏。吾幸得以同姓末属,累世蒙汉厚恩,身为宗室遗老,历事三主。上以我先帝旧臣,每进见,常加优礼。吾而不言,孰当言者!”遂上封事极谏曰:“臣闻人君莫不欲安,然而常危;莫不欲存,然而常亡;失御臣之术也。夫大臣操权柄,持国政,未有不为害者也。故《书》曰:‘臣之有作威作福,害于而家,凶于而国。’孔子曰:‘禄去公室,政逮大夫,’危亡之兆也。今王氏一姓,乘硃轮华毂者二十三人,青、紫、貂、蝉充盈幄内,鱼鳞左右。大将军秉事用权,五侯骄奢僭盛,并作威福,击断自恣,行污而寄治,身私而托公,依东宫之尊,假甥舅之亲,以为威重。尚书、九卿、州牧、郡守皆出其门,管执枢机,朋党比周;称誉者登进,忤恨者诛伤;游谈者助之说,执政者为之言,排摈宗室,孤弱公族,其有智能者,尤非毁而不进,远绝宗室之任,不令得给事朝省,恐其与己分权;数称燕王、盖主以疑上心,避讳吕、霍而弗肯称。内有管、蔡之萌,外假周公之论,兄弟据重,宗族磐互,历上古至秦、汉,外戚僭贵未有如王氏者也。物盛必有非常之变先见,为其人微象。孝昭帝时,冠石立于泰山,仆柳起于上林,而孝宣帝即位。今王氏先祖坟墓在济南者,其梓柱生枝叶,扶疏上出屋,根C090地中,虽立石起柳,无以过此之明也。事势不两大,王氏与刘氏亦且不并立,如下有泰山之安,则上有累卵之危。陛下为人子孙,守持宗庙,而令国祚移于外亲,降为皁隶,纵不为身,奈宗庙何!妇人内夫家而外父母家,此亦非皇太后之福也。孝宣皇帝不与舅平昌侯权,所以全安之也。夫明者起福于无形,销患于未然,宜发明诏,吐德音,援近宗室,亲而纳信,黜远外戚,毋授以政,皆罢令就弟,以则效先帝之所行,厚安外戚,全其宗族,诚东宫之意,外家之福也。王氏永存,保其爵禄,刘氏长安,不失社稷,所以褒睦外内之姓,子子孙孙无疆之计也。如不行此策,田氏复见于今,六卿必起于汉,为后嗣忧,昭昭甚明。唯陛下深留圣思!”书奏,天子召见向,叹息悲伤其意,谓曰:“君且休矣,吾将思之。”然终不能用其言。

资治通鉴 · 卷三十 · 汉纪二十二是岁,陈留太守薛宣为左冯翊。薛宣任郡守时,所到之处皆有声望。薛宣之子薛惠为彭城令,薛宣曾路过他管辖的县,知道薛惠不能胜任,但未问以公务,有人问薛宣:“为什么不教导告诫薛惠以官吏的职责?”薛宣笑着说:“做官的道理是以法令作为师傅,可以问而知;至于能否,自有才能与资质,怎能学习呢!”众人传颂,认为薛宣说得对。

孝成皇帝上之上阳朔二年(戊戌,公元前二三年)

春,三月,大赦天下。

御史大夫张忠去世。

四月,丁卯,以侍中、太仆王音为御史大夫。于是王氏家族更加兴盛,郡国守相等官员都出自王氏门下。五侯兄弟争着奢侈浪费,贿赂珍宝,四方而至,都是通晓事理之人,喜好贤士,施予恩德以相高;宾客满门,竞相为他们声誉而争斗。刘向对陈汤说:“现在灾异如此严重,而外戚一天天兴盛,他们的危害一定很快威胁到刘家了。我幸得以同姓末裔的身份,累世蒙受汉朝厚重的恩典,身为宗室遗老,历事三主。皇上因我以前是先帝的旧臣,每次进见,经常加优礼。我不提,还有谁该提呢!”就上封事极力谏阻,说:“我听说君主没有不希望安定的,然而常常处于危险之中;没有不想保全的,然而常常灭亡;是失去驾驭臣子的办法啊。大臣掌握权柄,主持国政,没有不成为祸害的。故《尚书》说:‘臣作威作福,危害于自己之家,凶兆于自己的国家’;孔子曰:‘禄去公室,政逮大夫。’这是危亡的兆头啊!现在王氏一姓,乘朱轮华毂的人二十三人,青、紫、貂、蝉充盈幄内,鱼鳞左右,大将军秉事用权,五侯骄奢僭盛,一起作威福,击断自恣,行为污秽却寄治政事,身私家而托公家,依仗东宫的尊位,假借甥舅之亲,以为威重。尚书、九卿、州牧、郡守都出自他们门下,执掌枢机的机要,朋党勾结。称誉者登进,忤恨者诛伤;游谈者助之说,执政者为他们说话,排斥宗室,孤立公族,有智能的人,特别非毁而不进用,疏远宗室之任,不让得给事朝省,恐怕他们会与自己分权;多次称述燕王、盖主来使疑忌皇上之心,避讳吕、霍却不肯称名。内有管、蔡之风萌动,外假周公之论,兄弟掌握重权,宗族磐固相连,从上古到秦、汉,外戚僭贵没有像王氏这样的。物盛必有非常之变先见,为其人微而兆象显露。孝昭帝时,泰山石立、上林柳起,而孝宣帝即位。今天王氏先祖坟墓在济南的,其梓柱生出枝叶扶疏上出屋,根部长在地下中,即使立碑起柳,无以超过此之明也。事势不两大,王氏与刘氏也不将并立,如下有泰山之安,则上有累卵之危。陛下为人子孙,守持宗庙,而令国祚移于外亲,降为皂隶,纵不为身,奈宗庙何!妇人内夫家而外父母家,这不是皇太后的福啊。孝宣皇帝不和舅舅平昌侯权,是保全了他的安全啊。明智者从无形中兴起福运,消弭患难于未然之前,应该明诏,吐露仁德之声,援近宗室,亲近而信服之,黜远外戚,不授与政,都要罢令就弟,以效法先帝的行为,厚安外戚,全其宗族。真是东宫的意思,外家的幸福啊。如果王氏永存,保其爵禄;刘氏长安,不失社稷,这是褒睦内外姓氏的方法,子子孙孙无穷之计啊!如果不这样行事,田氏又现于今世,六卿必起于汉,给后嗣担忧。昭著甚明。唯陛下深思。”书奏上,天子召见向,叹息悲伤其意,说:“君且休矣,吾将思之。”然终不能用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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