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者上言:“国家厄运,宜有变更以应时数。”群臣请更加尊号一二字。上以问陆贽,贽上奏,以为不可,其略曰:“尊号之兴,本非古制。行于安泰之日,已累谦冲,袭乎丧乱之时,尤伤事体。”又曰:“赢秦德衰,兼皇与帝,始总称之。流及后代,昏僻之君,乃有圣刘、天元之号。是知人主轻重,不在名称。损之有谦光稽古之善,崇之获矜能纳谄之讥。”又曰:“必也俯稽术数,须有变更,与其增美称而失人心,不若黜旧号以祗天戒。”上纳其言,但改年号而已。上又以中书所撰赦文示贽,贽上言,以为:“动人以言,所感已浅,言又不切,人谁肯怀!今兹德音,悔过之意不得不深,引咎之辞不得不尽,洗刷疵垢,宣畅郁堙,使人人各得所欲,则何有不从者乎!应须改革事条,谨具别状同进。舍此之外,尚有所虞。窃以知过非难,改过为难;言善非难,行善为难。假使赦文至精,止于知过言善,犹愿圣虑更思所难。”上然之。
【注释】
资治通鉴 · 卷二百二十九 · 唐纪四十五:
术者上言:“国家厄运,宜有变更以应时数。”群臣请更加尊号一二字。上以问陆贽,贽上奏,以为不可,其略曰:“尊号之兴,本非古制。行于安泰之日,已累谦冲,袭乎丧乱之时,尤伤事体。”又曰:“赢秦德衰,兼皇与帝,始总称之。流及后代,昏僻之君,乃有圣刘、天元之号。是知人主轻重,不在名称。损之有谦光稽古之善,崇之获矜能纳谄之讥。”又曰:“必也俯稽术数,须有变更,与其增美称而失人心,不若黜旧号以祗天戒。”上纳其言,但改年号而已。上又以中书所撰赦文示贽,贽上言,以为:“动人以言,所感已浅,言又不切,人谁肯怀!今兹德音,悔过之意不得不深,引咎之辞不得不尽,洗刷疵垢,宣畅郁堙,使人人各得所欲,则何有不从者乎!应须改革事条,谨具别状同进。舍此之外,尚有所虞。窃以知过非难,改过为难;言善非难,行善为难。假使赦文至精,止于知过言善,犹愿圣虑更思所难。”上然之。
【译文】
术士上言:“国家遭遇的灾难,应当有所改变以应对时局。”群臣请求增加尊号一两个字。德宗将此事询问了陆贽,陆贽上奏认为不可以,大致说:“尊号的兴起,原本不属于古代制度。在安定太平的时候使用,已经过分谦虚谨慎;在动乱的时代使用,尤其有伤事理。”又说:“嬴秦道德衰退,同时兼有皇帝和天子称号,这才总称他们为帝王。流传到后代,昏庸的君主才用圣刘、天元的称号。由此可以知道,君主的地位轻重,不在于称号的高低。减少它有谦虚谨慎的好处,推崇它有骄傲自大的缺点。必须俯察星象历法等,必须有改变,与其增加美好的称号而失去人心,不如去掉旧的称号以表示上天的警示。”德宗采纳他的建议,只改年号而已。德宗又把中书省撰写的赦文出示给陆贽看,陆贽上奏,以为:“感动人们的话语,所感动的是浅薄的;言辞又不能切实恳切,谁肯心悦诚服呢?现在这份恩德的诏令,后悔的意思不能不深刻,引咎自责的话不能不详尽,洗涤污秽,宣泄郁结,使每个人都能得到自己的愿望,那么还有什么人不会听从呢?应当改革的事还有很多,谨另外写成一份文书一同进呈。除此以外还担心什么呢?我私下想,知道自己有过错不是难事,改正自己的错误却是非常困难的;说出好话不是难事,实践好话却非常困难。即使赦文写得极其高明,也不过是知道过错、说出好话罢了,还是希望陛下深思熟虑难以做到的地方。”德宗表示赞同。
【赏析】
本文选自《旧唐书·陆贽传》,记载了唐代大臣陆贽因反对德宗的尊号而上书谏阻的故事。文中对陆贽上疏的原文进行了逐句翻译和注解,并结合原文对陆贽的主张、态度及影响进行了简要分析,体现了陆贽的忠诚、智慧与远见。
陆贽(754-805),字敬舆,唐朝著名政治家、文学家、史学家。他出生于官宦世家,祖父和父亲都是朝廷官员。陆贽自幼聪明伶俐,勤奋好学,长大后更是才华横溢,学识渊博。他历任尚书右丞、中书侍郎、中书令等职,深受德宗信任。然而,陆贽在政治上却并不善于迎合权贵,敢于直言进谏,因此得罪了一些权贵。
本文讲述了一个关于德宗皇帝的典故。德宗在位期间,为了巩固政权和稳定民心,多次下令更改年号。有一次,德宗想让群臣给他增加更多的尊号,但被陆贽拒绝。陆贽认为,皇帝的尊号并非自古以来就有,而是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出现的。在安定的时代使用尊号,已经过分谦虚谨慎;在动乱的时代使用尊号,尤其有伤事理。他还强调说:“赢秦德衰,同时兼有皇帝和天子称号,这才总称他们为帝王。”这表明他反对过度追求尊号,认为这是不必要的行为,甚至有害无益。
陆贽之所以反对增加尊号,是因为他认为皇帝的尊贵与否应该由其政绩和品德来决定,而不是通过加封尊号来体现。他认为,如果仅仅因为皇帝拥有尊号就感到满足和荣耀,那么就会失去自我反省和改进的机会。此外,他还指出:“知过非难,改过为难”,这暗示了他对于改正错误的态度和看法。他认为,虽然改正错误并不容易,但比起保持现状来说,还是比较容易实现的。
陆贽还提出了“洗刷疵垢,宣畅郁堙”这一观点。他认为,通过赦免罪行和释放罪犯,可以使社会恢复正常秩序和稳定状态。此外,他还提到了“舍此以外,尚有所虞”,即除了上述原因之外还有其他值得担忧的问题需要注意。这表明他对当时的政治形势和社会状况有着深刻的认识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