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烈遣其将翟崇晖悉众围陈州,久之,不克。李澄知大梁兵少,不能制滑州,遂焚希烈所授旌节,誓众归国。甲午,以澄为汴滑节度使。
宋亳节度使刘洽遣马步都虞候刘昌与陇右、幽州行营节度使曲环等将兵三万救陈州,十一月,癸卯,败翟崇晖于州西,斩首三万五千级,擒崇晖以献。乘胜进攻汴州,李希烈惧,奔归蔡州。李澄引兵趣汴州,至城北,恇怯不敢进。刘洽兵至成东。戊午,李希烈守将田怀珍开门纳之。明日,澄入,舍于浚仪。两军之士,日有忿阋。会希烈郑州守将孙液降于澄,澄引兵屯郑州。诏以都统司马宝鼎薛珏为汴州刺史。李勉至长安,素服待罪。议者多以“勉失守大梁,不应尚为相。”李泌言于上曰:“李勉公忠雅正,而用兵非其所长。乃大梁不守,将士弃妻子而从之者殆二万人,足以见其得众心矣。且刘洽出勉麾下,勉至睢阳,悉举其众以授之,卒平大梁,亦勉之功也。”上乃命勉复其位。议者又言:“韩滉闻銮舆在外,聚兵修石头城,阴蓄异志。”上疑之,以问李泌,对曰:“滉公忠清俭,自车驾在外,滉贡献不绝。且镇抚江东十五州,盗贼不起,皆滉之力也。所以修石头城者,滉见中原板荡,谓陛下将有永嘉之行,为迎扈之备耳。此乃人臣忠笃之虑,奈何更以为罪乎!滉性刚严,不附权贵,故多谤毁,愿陛下察之,臣敢保其无它。”上曰:“外议汹汹,章奏如麻,卿弗闻乎?”对曰:“臣固闻之。其子皋为考功员外郎,今不敢归省其亲,正以谤语沸腾故也。”上曰:“其子犹惧如此,卿奈何保之?”对曰:“滉之用心,臣知之至熟。愿上章明其无它,乞宣示中书,使朝众皆知之。”上曰:“朕方欲用卿,人亦何易可保!慎勿违众,恐并为卿累也。”泌退,遂上章,请以百口保滉。它日,上谓泌曰:“卿竟上章,已为卿留中。虽知卿与滉亲旧,岂得不自爱其身乎!”对曰:“臣岂肯私于亲旧以负陛下!顾滉实无异心,臣之上章,以为朝廷,非为身也。”上曰:“如何其为朝廷?”对曰:“今天下旱、蝗,关中米斗千钱,仓廪耗竭,而江东丰稔。愿陛下早下臣章以解朝众之惑,面谕韩皋使之归觐,令滉感谢无自疑之心,速运粮储,岂非为朝廷邪?”上曰:“善!朕深谕之矣。”即下泌章,令韩皋谒告归觐,面赐绯衣,谕以“卿父比有谤言,朕今知其所以,释然不复信矣。”因言:“关中乏粮,归语卿父,宜速致之。”皋至润州,滉感悦流涕,即日,自临水滨发米百万斛,听皋留五日即还朝。皋别其母,啼声闻于外。滉怒,召出,挞之,自送至江上,冒风涛而遣之。既而陈少游闻滉贡米,亦贡二十万斛。上谓李泌曰:“韩滉乃能化陈少游亦贡米矣!”对曰:“岂惟少游,诸道将争入贡矣!”
资治通鉴 · 卷二百三十一 · 唐纪四十七
李希烈派遣其将领翟崇晖率领全部军队包围陈州,但经过长时间未能攻克。李澄知道大梁的兵力薄弱,无法控制滑州,于是烧毁了李希烈授予他的旗帜,发誓要带领部队归顺国家。甲午日,朝廷任命李澄为汴州、滑州的节度使。
宋亳节度使刘洽派遣马步都虞候刘昌和陇右、幽州行营节度使曲环等率领三万士兵前往救援陈州,十一月癸卯日,在州西面击败了翟崇晖。在战斗中斩杀了三千五百余敌军,并擒获了翟崇晖献于朝廷。乘胜进攻汴州,李希烈恐惧,逃往蔡州。李澄带领兵将奔赴汴州,抵达城北后却胆怯不敢前进。刘洽的军队抵达成东后,戊午日,李希烈的守将田怀珍打开城门接纳了他们。第二天,李澄进城,住在浚仪。两军的士兵每天都有激烈的争执与不满。恰逢李希烈郑州的守将孙液向李澄投降,李澄领兵驻守在郑州。皇上诏令任命都统司马宝鼎和薛珏担任汴州刺史。李勉到达长安后,穿着素色丧服等待受责。有议论认为“李勉丢失大梁的守备,不应该再担任宰相。”李泌对皇上说:“李勉公忠雅正,但在用兵方面并非是他的专长。然而因为大梁不守,将士们抛下妻子儿女跟随他一起战斗的将近有二万人,这足以证明他们赢得了众人的心。况且刘洽出自李勉麾下,当李勉来到睢阳时,他将所有部下都交给了他,最终平定了大梁,这也是李勉的功劳。”皇上就下令让李勉恢复他的职位。又有人议论说:“韩滉听闻皇帝在外,便聚集兵力修整石头城,暗藏异志。”皇上对此表示怀疑,询问李泌的意见,李泌回答说:“韩滉公忠清廉节俭,自从皇帝外出后,他不断地贡献物品。而且他镇抚江东十五州,盗贼未起,这都是韩滉的功劳。因此他修建石头城,是韩滉看到中原混乱,认为陛下将有永嘉之行,为了迎驾而准备的。这是人臣忠笃的考虑,怎么可以因此而责备他呢!韩滉性格刚强严厉,不依附权贵,所以受到很多的非议和诽谤,希望陛下明察是非,我敢保证他没有其他的图谋。”皇上说:“外面的议论纷纷,奏章像麻袋一样多,你难道没有听到吗?”李泌回答说:“臣本来就听到了。他的公子皋为考功员外郎,现在不敢回家看望自己的双亲,只是因为诽谤沸腾的缘故。”皇上说:“他的儿子竟然如此畏惧,你怎么还能保证他的清白呢!”李泌回答说:“韩滉的心意,臣非常熟悉。希望上奏章表明他的无罪,请求传达给中书省,使朝中所有人都知晓。”皇上说:“朕正要任用您,人们又怎能轻易地相信您的保证呢?务必不要违背众人的意愿,否则可能会连累到您自己。”李泌退下后,立即上奏章,请用百口担保韩滉的清白。有一天,皇上对李泌说:“您竟然上奏章了,它已经留在宫中了。虽然您与韩滉关系亲密,难道您就不能保护自己的自身安全吗!”李泌回答说:“臣怎会私自偏袒亲近的人以辜负您的期望呢!只是韩滉确实没有异心,臣所上奏的是为国家考虑,不是为自己的私利。”皇上说:“那他为什么会有异心呢?”李泌回答说:“如今天下旱灾、蝗虫肆虐,关中地区的米价每升高达一千钱,仓库物资匮乏,而江东地区丰收。希望陛下能够早日下达我的奏章以解除朝中人们的疑虑,当面告知韩皋让他回京拜见父亲,让他感激并消除心中疑虑之心,迅速运送粮草储备,这岂不是为了国家的利益吗?”皇上说:“好!朕深深地理解了您的意思。”随即下发给李泌的奏章,命令韩皋谒见皇上并返回京城觐见父亲,还赏赐给他一件绯衣,告诉他:“你的父辈之前有很多诽谤之言,我现在知道了其中的缘由,因此不再信任他了。”皇上还说:“关中缺乏粮食,回去告诉你们的父亲,应该尽快运送过来。”韩皋回到润州时,韩滉感慨万分流泪不止,当天,从临水岸边运来了百万斛的粮食,并且允许韩皋留下五天就返回朝廷。韩皋告别母亲时哭声传到外面。韩滉生气了,把他召回来鞭打一顿,亲自送他到江边才遣送出境。不久,陈少游听说韩滉上贡了米粮也上表请求进贡二十万斛。皇上对李泌说:“韩滉果然能化导陈少游也进贡米粮啊!”对李泌说:“岂止是陈少游,其他各道的将领也会争相入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