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州蛮酋黄少卿反,围州城,邕管经略使孙公器奏请发岭南兵救之。上不许,遣中使谕解之。

陆贽上言:“郑礼赦下已近半年,而窜谪者尚未沾恩。”乃为三状拟进。上使谓之曰:“故事,左降官准赦量移,不过三五百里,今所拟稍似超越,又多近兵马及当路州县,事恐非便。”贽复上言,以为:“王者待人以诚,有责怒而无猜嫌,有惩沮而无怨忌。斥远以儆其不恪,甄恕以勉其自新;不儆则浸及威刑,不勉而复加黜削,虽屡进退,俱非爱憎。行法乃暂使左迂,念材而渐加进叙,又知复用,谁不增修!何忧乎乱常,何患乎蓄憾!如或以其贬黜,便谓奸凶,恒处防闲之中,长从摈弃之例,则是悔过者无由自补,蕴才者终不见伸。凡人之情,穷则思变,含凄贪乱,或起于兹。今若所移不过三五百里,则有疆域不离于本道,风土反恶于旧州,徒有徙家之劳,是增移配之扰。又,当今郡府,多有军兵,所在封疆,少无馆驿,示人疑虑,体又非弘。乞更赐裁审。”上性猜忌,不委任臣下,官无大小,必自选而用之,宰相进拟,少所称可;及群臣一有谴责,往往终身不复收用;好以辩给取人,不得敦实之士;艰于进用,群材滞淹。贽上奏谏,其略曰:“夫登进以懋庸,黜退以惩过,二者迭用,理如循环。进而有过则示惩,惩而改修则复进,既不废法,亦无弃人,虽纤介必惩而用材不匮。故能使黜退者克励以求复,登进者警饬而恪居,上无滞疑,下无蓄怨。”又曰:“明主不以辞尽人,不以意选士,如或好善而不择所用,悦言而不验所行,进退随爱憎之情,离合系异同之趣,是由舍绳墨而意裁曲直,弃权衡而手揣重轻,虽甚精微,不能无谬。”又曰:“中人以上,迭有所长,苟区别得宜,付授当器,各适其性,各宣其能,及乎合以成功,亦与全才无异。但在明鉴大度,御之有道而已。”又曰:“以一言称惬为能而不核虚实,以一事违忤为咎而不考忠邪,其称惬则付任逾涯,不思其所不及,其违忤则罪责过当,不恕其所不能,是以职司之内无成功,君臣之际无定分。”上不听。

资治通鉴:卷二百三十四·唐纪五十
钦州蛮酋黄少卿反叛,围攻州城,邕管经略使孙公器上奏请求调发岭南兵救援。皇帝不答应,派人传话劝解。
陆贽上书说:“郑礼赦免的命令已近半年,但是被流放的人尚未得到恩惠。”于是准备了三份奏章呈上。皇上让他说:“按照惯例,左降官在赦免命令下可以量移,一般不超过三五百里,现在你拟的方案似乎有些过分,又多涉及兵马和当路州县,这样可能会不合适。”陆贽再次上书,认为:“君王待人以诚,有责备怒斥却没有猜忌,有惩罚惩戒却没有怨恨。排斥疏远是为了警戒其不忠,甄别宽恕是为了勉励其自新;如果不戒备,就会逐渐危及威刑;如果不勉励,就又加贬削,虽然多次升迁,但都不是出于爱或憎。执行法律只是暂时让左迁的人远离,想到人才就渐渐加以提升叙用,又知道会再次任用,谁不增加修养!何必担心乱常,何必患恨积聚!如果因为贬谪而就认为是奸凶,长期处在防禁之中,长期从摈弃的例子来看,那么悔恨者无从自补,有才能者终不见伸展。一般人的情感,穷了就想变,含悲思乱,或许就在这里发生。如今如果所调整的不过三五百里,那么就没有国土离开原来的道,风土反比旧州更坏,徒增搬家之苦,这是增加迁移的痛苦。又,当今地方官署,有很多军队,所在封疆很少没有馆驿,给人留下疑虑,体统又不宽广。请求重新审查决定。”皇上生性猜忌,不信任臣子,不论官职大小,都要亲自选择使用,宰相提出的建议,很少有满意的;一旦群臣一有谴责,往往终身不再起用;喜好以口才辩给来选取人才,得不到敦实之士;进用困难,众多人才被耽误。陆贽上奏谏言,大致意思是:“登进以懋庸,黜退以惩过,二者交替使用,情理就像循环一样。进用之后有过则示之以惩戒,惩戒而改修则又复进用,既不是废弃法度,也不是抛弃人才,即使是细小的事物也要惩戒然后使用材料不枯竭。所以能够使被罢黜的人克励以求复用,登进的人警饬而恪居,皇上没有滞留的疑惑,下面没有积累的怨恨。”又说:“明主不以言辞完全一个人,也不以心意选择士人,如果喜欢善行而不选择所用之人,喜爱言语而不验证实际行为,进退随个人的好恶,离合由异同趣味,这是舍弃准则而随意裁断曲直,丢弃秤砣而用手掂量轻重,虽然精细微妙,也不能没有错误。”又说:“中等以上的人,交替有所长处,如果能区别得当,交给合适的人去使用,各适其性,各宣其能,等到成功之时,也与全才无异。只是在明鉴大度,运用之道上罢了。”又说:“以一句话符合心意为能而不核虚实,以一件事违忤心意为过错而不考辨忠诚与否,称心如意就交付重任超过限度,不考虑自己达不到的地方,违忤心意就定罪责过于苛刻,不原谅自己的不能,因此职司里面没有成功,君臣之间没有固定的分寸。”皇上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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