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将刘辅杀丰州刺史燕重旰,王锷诛之,及其党。
王叔文之党坐谪官者,凡十年不量移,执政有怜其才欲渐进之者,悉召至京师。谏官争言其不可,上与武元衡亦恶之。三月,乙酉,皆以为远州刺史,官虽进而地益远。永州司马柳宗元为柳州刺史,朗州司马刘禹锡为播州刺史。宗元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万无母子俱往理。”欲请于朝,愿以柳易播。会中丞裴度亦为禹锡言曰:“禹锡诚有罪,然母老,与其子为死别,良可伤!”上曰:“为人子尤当自谨,勿贻亲忧,此则禹锡重可责也。”度曰:“陛下方侍太后,恐禹锡在所宜矜。”上良久,乃曰:“朕所言,以责为人子者耳,然不欲伤其亲心。”退,谓左右曰:“裴度爱我终切。”明日,改禹锡连州刺史。宗元善为文,尝作《梓人传》,以为:“梓人不执斧斤刀锯之技,专以寻引、规矩、绳墨度群木之材,视栋宇之制,相高深、圆方、短长之宜,指麾众工,各趋其事,不胜任者退之。大厦既成,则独名其功,受禄三倍。亦犹相天下者,立纲纪、整法度,择天下之士使称其职,居天下之人使安其业,能者进之,不能者退之,万国既理,而谈者独称伊、傅、周、召,其百执事之勤劳不得纪焉。或者不知体要,衒能矜名,亲小劳,侵众官,听听于府庭,而遗其大者远者,是不知相道者也。”
资治通鉴 · 卷二百三十九 · 唐纪五十五
河东将刘辅杀丰州刺史燕重旰,王锷诛之,及其党。
王叔文之党坐谪官者,凡十年不量移,执政有怜其才欲渐进之者,悉召至京师。谏官争言其不可,上与武元衡亦恶之。三月,乙酉,皆以为远州刺史,官虽进而地益远。永州司马柳宗元为柳州刺史,朗州司马刘禹锡为播州刺史。宗元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万无母子俱往理。”欲请于朝,愿以柳易播。会中丞裴度亦为禹锡言曰:“禹锡诚有罪,然母老,与其子为死别,良可伤!”上曰:“为人子尤当自谨,勿贻亲忧,此则禹锡重可责也。”度曰:“陛下方侍太后,恐禹锡在所宜矜。”上良久,乃曰:“朕所言,以责为人子者耳,然不欲伤其亲心。”退,谓左右曰:“裴度爱我终切。”明日,改禹锡连州刺史。
宗元善为文,尝作《梓人传》,以为:“梓人不执斧斤刀锯之技,专以寻引、规矩、绳墨度群木之材,视栋宇之制,相高深、圆方、短长之宜,指麾众工,各趋其事,不胜任者退之。大厦既成,则独名其功,受禄三倍。亦犹相天下者,立纲纪、整法度,择天下之士使称其职,居天下之人使安其业,能者进之,不能者退之,万国既理,而谈者独称伊、傅、周、召,其百执事之勤劳不得纪焉。或者不知体要,衒能矜名,亲小劳,侵众官,听听于府庭,而遗其大者远者,是不知相道者也。”
译文:
河东将领刘辅杀了丰州刺史燕重旰,王锷将他和他的同党都杀掉了。王叔文的党羽因被贬官而等待十年,宰相们有的怜悯他们有才华想逐步提拔他们,就把他们全部召回京城。谏官争相说这样做不可取,宪宗和武元衡也很厌恶他们。三月,乙酉日,他们都任用为远州刺史,官虽然升了但地方更偏远了。永州司马柳宗元被任命为柳州刺史,朗州司马刘禹锡被任命为播州刺史。刘禹锡说:“播州不是人居住的地方,而我母亲还在堂上,我怎么可能和她一起去呢?”他想请求朝廷让位给他母亲,愿意用柳州刺史的位置交换播州刺史的位置。恰好中丞裴度也为刘禹锡说话说:“刘禹锡确实有罪,但他的母亲年岁已高,和他一起赴任是完全可以的,不会给母亲带来忧虑的。”宪宗说:“我是在责备作为儿子的人啊。然而我不想伤害他母亲的心。”说完后,对左右的人说:“裴度很爱护我。”第二天,又改刘禹锡的官职为连州刺史。
宗元善于写文章,曾经写过《梓人传》这篇文章,他认为:“梓人不掌握斧、锤之类的技术,专门负责寻找、引导、规划、测量各种木材的长度、高度和宽度,观察房屋建筑的结构,考虑高大、圆滑、短促等适宜情况,指挥众多工匠,让他们各自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不能胜任的就辞退掉。一座大宅落成了以后,他就独自得到功劳,得到的报酬是原来的三倍。这就好像一个宰相治理天下一样,树立规章制度、整顿法令制度,选拔天下的人才让他们能够胜任自己的职位,让天下的人都安定下来从事各自的工作,有能力的人被提拔上来,能力不足的人被辞退,天下的国家治理好了之后,那些只会谈论古代贤明帝王的官员却没人提到他们的劳动了。有些人不明白关键所在,炫耀自己的才能夸耀自己的名声,亲自承担小事,侵害众人的官职,在官府中议论纷纷,却忽略了更重要更远的事情,这就是不懂治国之道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