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访阅古泉,今来半闲堂。
小朝廷事碎如火,藓石剥落谁能详。
初阳台上初阳出,可惜蓬蒿没山骨。
仙翁祠屋亦已欹,鼪鼠都从石龛穴。
神仙毕竟不可为,化鹤或恐仍归来。
试问葛稚川,何似丁令威。
荒荒昔人台,落落今日酒。
城中招客不得闲,地下寥寥呼死友。
【赏析】
这是一首七律。诗题《访半闲堂故址》即指寻访半闲堂遗址。全诗以“访”字为主,一气贯注,脉络清晰,层次分明。首二句叙事;三四句写景、抒情;五六句议论;末二句写情、抒怀。此诗在结构上与杜甫的名作《登高》有异曲同工之妙。
开头“长至日携酒至葛岭访初阳台半闲堂故址”,点明时间是长至节(农历十二月),地点是葛岭和半闲堂,目的则是访旧。“葛岭”在今浙江萧山西南。长至是佛教的节日。“葛岭”又名“双溪岭”,“葛洪”在此隐居炼丹。“葛岭”又是南朝梁代诗人江淹的别墅所在。这里,“长至”是泛指,而“葛岭”则是具体的地点。作者在长至日来到这个他曾经流连的地方,是为了寻找当年曾在这里居住过的半闲堂的遗迹。“携酒”二字,可见诗人心情之悠闲,也暗示了他对过去的追忆之情。“访”字贯穿了全诗,它既是实写,也是虚写。
“昨访阅古泉,今来半闲堂。”昨天(前一日)我到过古泉(今名洗墨池);今天又来到这里,来到半闲堂。“古泉”在西湖之南,为唐代白居易所筑,宋时改名为“洗墨池”。这里借指半闲堂。从“昨访”到“今来”,时间跨度很大,诗人却只写了两个地名:半闲堂和古泉,中间没有过渡性句子。这是因为,这两个地名之间联系紧密,一地接着一地,一地引出一地,一地映衬一地。诗人从半闲堂出发,来到古泉,然后由古泉想到半闲堂。这中间虽然只有一步,但一步却走得很远。这两句诗,既交代了诗人的行踪,也表明了他对过去生活的留恋,对现实生活的不满。
“小朝廷事碎如火,藓石剥落谁能详。”这里借用了晋代王隐《晋书》中“永康元年,赵王伦篡位”一事,意谓当时朝政腐败,犹如烧红的炭火,人们纷纷逃散,无人知晓详情。“小朝廷”暗指东晋时期桓温专权的朝廷,当时桓温掌握大权,朝野为之倾动。后来刘裕废晋安帝,建立宋朝。刘裕自号“仲父”,所以史称刘宋。刘裕是东晋皇族,他的政权与东晋皇室有着不解之缘。“小朝廷”就是刘裕专权时的朝廷。“小朝廷事碎如火”,比喻东晋王室衰微,朝政混乱。“小朝廷”是实写,但用典却是虚写。
“初阳台上初阳出,可惜蓬蒿没山骨。”初阳台是战国楚人宋玉赋《高唐赋》中的美人巫山神女居住的地方,位于湖北省秭归县东南。传说屈原《离骚》中有“望美人兮天一方”之句,后人遂以初阳台为屈原所思慕的佳人居处,亦或说是指巫山神女之所。“初阳”即早晨的太阳。“蓬蒿”是草名,多生于水边。这里用“蓬蒿没山骨”形容初阳台被草木覆盖得无影无踪。“初阳台上初阳出”,是实写。“可惜蓬蒿没山骨”则暗含了“小朝廷事碎如火”的意思。
“仙翁祠屋亦已欹,鼪鼠都从石龛穴。”仙翁祠堂已经倾斜,老鼠们也都从石龛穴中钻出来了。“仙翁祠”指的是神仙道士的庙宇,“鼪鼠”是一种啮东西的小兽,形似鼠而尾毛长。《后汉书·西域传》说:“其国有鼠形状如鼫鼠者,名曰阿旁。”这里指的就是老鼠。“石龛穴”是石洞、岩窟等的通称,“鼪鼠都从石龛穴”意谓老鼠们都从石头的洞穴中跑了出来。这两句诗是实写,但也含有深意。诗人通过写仙人祠屋倾斜和老鼠从石龛穴中出来的景象,暗喻了朝廷的黑暗和腐朽以及人民的流离失所。
“神仙毕竟不可为,化鹤或恐仍归来。”神仙终究不能做,化成鹤飞回故乡也说不定。这两句诗是实写,也是虚写。“神仙”暗指朝廷大臣们的政治理想。他们希望能够像传说中的仙人一样长生不老,成为真正的神仙,享受永恒的幸福。然而实际上并非如此。“神仙毕竟不可为”一句,是诗人对朝廷政治状况的真实感受。他感叹政治黑暗腐败,贤能之士无法施展抱负,因而希望他们不要枉然追求神仙梦想。“化鹤”是传说中乘风飞升成仙的动物,这里用来表示自己渴望摆脱现实生活的痛苦,回到故乡去。
末二句写情、抒怀。
“试问葛稚川,何似丁令威。”“试问”是虚写。葛稚川就是葛洪,他是三国吴时期的道家思想家和医药学家。他著有《抱朴子》《内篇》二十卷、外篇五十卷,其中《神仙传》一书记载了不少神仙故事和方术,其中包括有关丁令威的记载。丁令威原是辽东人,学道于灵虚山,学有所成后便乘鹤飞上天庭作了仙官。后来他看到人间的百姓受尽痛苦,于是便驾着白鹤下凡到民间拯救苦难之中的人们,并告诉他们怎样修炼才能成仙。后来他为了帮助人们修炼成仙而牺牲了自己。这则典故出自《列子·周穆王》。“何似”即何如、怎么样的意思。这句诗是实写。诗人通过比较,表达了对于官场的厌恶和对自由生活的向往。他羡慕丁令威那种为民除害的行为,认为那样的生活才是真正的人生价值体现。同时他也表达了对于官场的愤懑之情。官场的黑暗和腐败使他感到非常压抑和苦闷,因此他就企盼能够像丁令威那样,为民造福,获得精神上的自由和解脱。
“荒荒昔人台,落落今日酒。城中招客不得闲,地下寥寥呼死友。”荒荒、落落都是形容人孤独的样子。昔日的台阁(古代帝王接见大臣的场所)如今已是人烟稀少了。城里招揽宾客没有空闲的时间,地下的友人呼唤不到。这里既写了自己的寂寞无奈,也有对官场生活的失望和厌倦。
这首诗在构思上很有特色。首先,全诗以“访”字为主线,将历史典故穿插于诗句之中,使诗歌内容显得丰富而富有变化。其次,诗歌采用虚实结合的方法来表现主题思想。如第二句就运用了虚写手法;第三句则运用了实写手法来表现诗人的情感;第四句则运用了想象和对比的手法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和志向。最后,全诗在语言上也很讲究。如第三句中运用了拟人手法;第六句中则采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