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将军年四十，南战羊城北马邑。
归来十载青门前，可怜立功尚少年。
当时投笔出关去，万里鸣沙暗云雾。
弭节曾留都护边，连营不倚将军树。
乘秋代马向风发，烽火萧关动京阙。
判将陷阵入边云，谁道张弓效关月。
长驱汗血仗蝥弧，撒却腰间金仆姑。
论功较战课先后，不让唐李那让吴。
十年埋剑在田野，欲向蛮天洗花马。
岭树丛丛蔽眼来，泷川浩浩当胸泻。
楼船南下共杨仆，射猎重教起军曲。
从燔炮火燎颠毛，不拊珠裈泣髀肉。
焦头灭耳志未成，独留半面哀人情。
谁怜射柳亭边住，竟使垂杨肘后生。
【注释】
半面将军：指汉代班超，他投笔从戎，出使西域，立下战功。羊城：广州，古称羊城。马邑：地名，西汉时为郡治，在今山西朔县西南。青门：长安城东的城门。四十：四十岁，指四十岁的班超。立功：指建立军功。可怜：可惜。少年：年轻。当时：指班超初到西域时。投笔：东汉初年，班超随大将军窦宪出征匈奴，因不满窦宪骄奢淫逸，愤然弃官，回乡后以《汉书》简策投笔而起，决心投身军旅，建功立业。关：指函谷关，位于今河南省灵宝市东北。万里：比喻边地遥远。鸣沙：沙漠中的一种风。暗云：喻战事频繁。都护：即都护府，汉代西域最高行政长官的官署。连营：指军队连绵不绝，像树林一样。乘秋：秋季行军。代马、萧关：代马是西域名马，这里借指军队。汗血：古代良马名，这里借指精锐部队。蝥弧：用旄牛尾装饰的长柄旗。陷阵：指冲入敌军阵地作战。边云：边境上的风云，比喻战争形势。谁道：哪里说得清。张弓效关月：张弓射箭就像月亮一样高远明亮。汗血仗：指由汗血宝马率领的军队。撒却：丢掉。金仆姑：箭袋中的箭。
【译文】
四十岁的班超在南面的广州和北面的马邑两次征战，立下战功。
归来十年后的今天，我站在长安城的青门前，感慨不已：可恨的是，虽然立功尚在少年之期，但自己已经四十五岁了！
当年我从塞北出发，手执长戟奔赴战场，一去就是万里，边塞的风云变幻莫测。
平定叛乱安定边疆，我在军中担任过都护，军队连续不断。
秋天时节，我用代马率领精锐部队，像风一样向北方挺进。
烽火警报，萧关告急，朝廷下令起用我这样的将军驻守边防。
谁能说我是张弓射箭的将领呢？
我军大胜之后，凯旋而归，我挥洒掉了腰间的箭袋中的箭矢。
论功勋，比起唐人李靖来也不差什么；论才能，也比吴汉强多了。
我在长安埋藏宝剑十载，如今准备去蛮荒之地洗掉这些刀痕剑伤。
岭上有丛林密布，遮住了我的视线；泷川有浩浩江河，冲击着我的身体。
楼船南下与杨仆相会；打猎时又重教起了军歌曲调。
烧杀抢掠的战争过后，我的皮毛焦头烂额；不抚摩着身上的伤痕，只是默默地哭泣大腿上的肌肉。
战斗激烈，但我志气未酬，只落得个半面将军的下场，心中十分凄怆。
谁能同情我的处境呢？我只好在射柳亭边度过流年吧；终究还是让垂杨柳枝在肘间生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