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得闻之,槌床便大怒:「小子无所畏,何敢助妇语!吾已失恩义,会不相从许!」
府吏默无声,再拜还入户,举言谓新妇,哽咽不能语:「我自不驱卿,逼迫有阿母。卿但暂还家,吾今且报府。不久当归还,还必相迎取。以此下心意,慎勿违吾语。」
新妇谓府吏:「勿复重纷纭。往昔初阳岁,谢家来贵门。奉事循公姥,进止敢自专?昼夜勤作息。伶俜萦苦辛。谓言无罪过,供养卒大恩;仍更被驱遣,何言复来还!妾有绣腰襦,葳蕤自生光;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箱帘六七十,绿碧青丝绳,物物各自异,种种在其中。人贱物亦鄙,不足迎后人,留待作遗施,于今无会因。时时为安慰,久久莫相忘!」
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着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孔雀东南飞》
阿母:母亲。得闻之,听到我说的话。槌床:敲打着床。便大怒:就非常生气。小子无所畏:小儿子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何敢助妇语:怎么敢帮助妻子说话?吾已失恩义:我已经失去了恩情和道义。会不相从许:将来不会听从她的话。府吏:家中的男仆,这里指焦仲卿。默无声:默默无语,沉默不语。再拜还入户:再次叩头,返回到自己家中。举言:提出话来。谓:告诉。新妇:刚进门的儿媳妇。哽咽不能语:喉咙哽咽,无法说话。我自不驱卿,逼迫有阿母:我自己并没有赶走你,是母亲强迫我这么做的。卿但暂还家,吾今且报府:你只要暂时回家,我现在就去向府尹报告。不久当归还,还必相迎取:不久你还会回来,回来的时候一定会来接你。以此下心意,慎勿违吾语:用这些话语来表明我的心意,请你千万不要违背我的话。
新妇:刚进门的儿媳。谓府吏:对焦仲卿说。勿复重纷纭:不要再这样纠缠不清了。往昔初阳岁:过去的春天,刚刚过去的时候。谢家:指焦仲卿的家族。来贵门:来到尊贵的家庭。奉事:侍奉、伺候。公姥:公婆。进止:行动举止。敢自专:不敢擅自决定或行事。昼夜勤作息:日夜辛勤劳作。伶俜萦苦辛:辛苦地漂泊。谓言无罪过:如果说没有罪过,供养卒大恩:最终被供养,感激之情很大。更被驱遣:又被派遣出去。何言复来还:说什么还能回来呢?妾有绣腰襦,葳蕤自生光:我有一件绣花的腰带,光彩照人。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红色的罗帐又像北斗星一样交错排列,四角垂下香袋。箱帘六七十,绿碧青丝绳:箱子帘子六十多件,都是绿色的,用青丝绳子系住。物物各自异,种种在其中:每样东西都有它的独特之处,都在其中。人贱物亦鄙,不足迎后人:人的地位低下,物品也显得粗鄙,不值得迎接后来的人。留待作遗施:留着作为遗留的东西。于今无会因:现在不会有任何结果的原因。时时为安慰,久久莫相忘:时不时地为你感到安慰,长久以来不要让我忘记。
新妇起严妆:天快亮的时候,新媳妇起床梳好妆。着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穿上我绣有花纹的裙子,事事都做得非常好。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脚下穿着丝鞋,头上戴着玳瑁装饰的光发饰。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腰身像流动的丝绸一样柔软,耳朵上挂着明亮的珍珠耳环。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手指纤细如同削下的葱根,嘴唇鲜红如同含着朱砂一样。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细细的步伐,精妙绝伦,世上找不到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