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公学天官于唐都,受《易》于杨何,习道论于黄子。太史公仕于建元、元封之间,愍学者不达其意而师悖,乃论六家之要指曰:

《易大传》:“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涂。”夫阴阳、儒、墨、名、法、道德,此务为治者也。直所从言之异路,有省不省耳。尝窃观阴阳之术,大详而众忌讳,使人拘而多畏,然其叙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儒者博而寡要,劳而少功,是以其事难尽从,然其叙君臣、父子之礼,列夫妇、长幼之别,不可易也。墨者俭而难遵,是以其事不可偏循;然其强本节用,不可废也。法家严而少恩,然其正君臣上下之分,不可改也。名家使人俭而善失真,然其正名实,不可不察也。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澹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徙,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儒者则不然,以为人主天下之仪表也,君唱臣和,主先臣随。如此,则主劳而臣佚。至于大道之要,去健羡,黜聪明,释此而任术。夫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敝;神形蚤衰,欲与天地长久,非所闻也。

太史公(司马迁)在太史官学于唐都时,学习了《易经》,从杨何那里学习了《易经》,又在黄子那里学习了道家学说。他仕于建元、元封年间,看到学者们不能理解他的学说,就论述了六家学说的关键所在:“《易大传》中说:‘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途。’这说的是阴阳、儒、墨、名、法、道德这些学说,这些都是为治理国家而努力的。它们只是表达观点的途径不同,关键看能不能抓住要领。我曾经仔细观察过阴阳术数,虽然详细,但也包含了众多的忌讳,使人拘谨恐惧,但叙述四时的运行规律,是不能失去的。儒家博识广闻,却缺乏核心要点,劳苦少成,所以其学说难以完全遵循,但其叙述君臣、父子之礼,列夫妇、长幼之别,却是不可改变的。” 墨家节俭而不遵循规范,所以其学说不能偏执地遵守;但其提倡强本节用的道理是不能被放弃的。名家使人节俭但容易迷失真谛,但其纠正名实的学问是不可以不加以考察的。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淡泊寡欲可以满足万物。他们的学说,根据阴阳的大规律,吸取儒家、墨家的优点,概括名法之要,随着时代的变化迁移,应对万物变化,建立社会制度,无所不适宜。方法简洁明了而易于掌握,工作轻松而功效显著。儒家却不然,他们认为君主是天下的仪表,君王唱和臣下响应,君先臣后跟随。如此,那么君王劳累而臣下安逸。至于大道的要点,去除过度追求,摒弃聪明机巧,舍弃这些而任用权谋。一旦神力用尽,形体疲惫,想要与天地一样长久,那是没有听说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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