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有罪而可赏也，或有功而可罪也。西门豹治邺，廪无积粟，府无储钱，库 无甲兵，官无计会，人数言其过于文侯。文侯身行其县，果若人言。文侯曰：“ 翟璜任子治邺，而大乱。子能道则可，不能，将加诛于子！”西门豹曰：“臣闻 王主富民，霸主富武，亡国富库。今王欲为霸王者也，臣故稸积于民。君以为 不然，臣请升城鼓之，甲兵粟米，可立具也。”于是乃升城而鼓之。一鼓，民被 甲括矢，操兵弩而出；再鼓，负辇粟而至。文侯曰：“罢之。”西门豹曰：“与民约信，非一日之积也。一举而欺之，后不可复用也。燕常侵魏入城，臣请北击 之，以复侵地。”遂举兵击燕，复地而后反。此有罪而可赏者也。解扁为东封， 上计而入三倍。有司请赏之。文侯曰：“吾土地非益广也，人民非益众也，入何 以三倍？”对曰：“以冬伐木而积之，于春浮之河而鬻之。”文侯曰：“民春以 力耕，暑以强耘，秋以收敛，冬间无事，以伐林而积之，负轭而浮之河。是用民 不得休息也，民以敝矣。虽有三倍之入，将焉用之！”此有功而可罪者也。
《淮南子·人间训》原文：
或有罪而可赏也，或有功而可罪也。西门豹治邺，廪无积粟，府无储钱，库 无甲兵，官无计会，人数言其过于文侯，文侯身行其县，果若人言。文侯曰：“翟璜任子治邺，而大乱。子能道则可，不能，将加诛于子！”西门豹曰：“臣闻王主富民，霸主富武，亡国富库。今王欲为霸王者也，臣故稸积于民。君以为不然，臣请升城鼓之，甲兵粟米，可立具也。”于是乃升城而鼓之。一鼓，民被甲括矢，操兵弩而出；再鼓，负辇粟而至。文侯曰：“罢之。”西门豹曰：“与民约信，非一日之积也。一举而欺之，后不可复用也。燕常侵魏入城，臣请北击之，以复侵地。”遂举兵击燕，复地而后反。此有罪而可赏者也。解扁为东封，上计而入三倍。有司请赏之。文侯曰：“吾土地非益广也，人民非益众也，入何以三倍？”对曰：“以冬伐木而积之，于春浮之河而鬻之。”文侯曰：“民春以力耕，暑以强耘，秋以收敛，冬间无事，以伐林而积之，负轭而浮之河。是用民不得休息也，民以敝矣。虽有三倍之入，将焉用之！”此有功而可罪者也。
翻译：
有时候没有功劳却先得到荐举，有时候有功劳却后得到赏赐。比如西门豹治理邺县，仓库里没有存粮，官府里没有积蓄的钱，库里没有装备好的兵刃，官吏们没有一个计划和计算能力，大家都说西门豹的做法比文侯的做法还要糟糕。文侯亲自去邺县考察，果然就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文侯说：“翟璜让你来治理邺县，结果弄得大乱。你能说出你的主张就可以考虑重用你，如果你不能说出你的主张，我就要杀你的头。”西门豹说：“我听说王主富民，霸主富武，亡国之主富于府库。现在您想成为霸主，我就在民众中积攒粮食。您认为不是这样，那么请您下令让我登上城墙敲击战鼓，然后我们就能立刻准备好盔甲兵器粮食了。”于是西门豹就登上城墙敲起战鼓。第一遍战鼓之后，老百姓们都拿着盔甲拿着弓箭准备战斗；第二遍战鼓之后，老百姓们扛着车载着粮食赶来。文侯说：“停止吧。”西门豹说：“跟民众约定的期限并不是一天可以完成的。一旦欺骗了他们一次，以后他们就不能再信任你了。燕军经常侵犯魏国进入我们的城池，我请求北上攻打燕军，收复被侵占的土地。”于是率兵攻打燕军，收复了被侵占的土地后才返回。这就是有罪却被奖赏的例子。解扁担任东边的边界守卫官，上报的数目是三倍。官员请求给予奖赏。文侯说：“我的领土并没有增加也没有增多百姓，收入为什么能达到三倍呢？”回答说：“因为冬天时砍伐树木储存起来，到春天时把木材漂浮在大河上卖钱。”文侯说：“百姓在春天耕种田地，夏天时努力耕作，秋天时收割庄稼，冬天时闲着没事的时候才会砍伐森林并把木头堆积起来放在河里运输。这样做让百姓不得休息，百姓已经疲惫不堪了。即使有这样的三倍收入，又有什么用呢？”这就是有功却被惩罚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