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至信者，唯水而已。江河之大与海之深，而可以意揣。唯其不自为形，而因物以赋形，是故千变万化而有必然之理。掀腾勃怒，万夫不敢前兮，宛然听命，惟圣人之所使。
余泊舟乎瞿塘之口，而观乎灔滪之崔嵬，然后知其所以开峡而不去者，固有以也。蜀江远来兮，浩漫漫之平沙。行千里而未尝龃龉兮，其意骄逞而不可摧。忽峡口之逼窄兮，纳万顷于一杯。方其未知有峡也，而战乎灔滪之下，喧豗震掉，尽力以与石斗，勃乎若万骑之西来。忽孤城之当道，钩援临冲，毕至于其下兮，城坚而不可取。矢尽剑折兮，迤逦循城而东去。于是滔滔汩汩，相与入峡，安行而不敢怒。
嗟夫，物固有以安而生变兮，亦有以用危而求安。得吾说而推之兮，亦足以知物理之固然。
灔滪堆赋
原诗
天下之至信者，唯水而已。江河之大与海之深，而可以意揣。唯其不自为形，而因物以赋形，是故千变万化而有必然之理。掀腾勃怒，万夫不敢前兮，宛然听命，惟圣人之所使。
余泊舟乎瞿塘之口，而观乎灔滪之崔嵬，然后知其所以开峡而不去者，固有以也。蜀江远来兮，浩漫漫之平沙。行千里而未尝龃龉兮，其意骄逞而不可摧。忽峡口之逼窄兮，纳万顷于一杯。方其未知有峡也，而战乎灔滪之下，喧豗震掉，尽力以与石斗，勃乎若万骑之西来。忽孤城之当道，钩援临冲，毕至于其下兮，城坚而不可取。矢尽剑折兮，迤逦循城而东去。
嗟夫，物固有以安而生变兮，亦有以用危而求安。得吾说而推之兮，亦足以知物理之固然。
译文
天下最信任的，只有水而已。江河之浩瀚和大海之深邃，都可以让人凭借意识揣摩。它没有固定的形状，而是随着其他事物而变化，因此千变万化并且具有自然规律。它奔腾咆哮，万人都难以面对啊，宛如在聆听命令，只是被圣人使用罢了。
我停船在瞿塘口，观赏着灔滪堆的雄伟壮观，才懂得为什么峡谷能够开启却不消失。原来是有原因的。蜀江远而来，茫茫一片平坦的沙地。行走千里也没有遇到障碍啊，它的气势骄傲嚣张而无法摧毁。忽然峡谷口变得狭窄了，把万顷的江水收纳在其中。在不知道有峡谷的时候，还在灔滪堆下战斗，喧闹声震天动地，竭尽全力与石头搏斗，好像万匹骑兵从西方涌来。忽然孤城横挡道路，勾援临冲，最终抵达其下啊，城墙坚固而无法攻克。箭矢耗尽、剑折断后，慢慢沿着城墙向东而去。
哎！万物原本可以在安稳中发生变异啊，也可以用危险来寻求安宁。得到我的解说并推广到实践中，也可以了解自然的道理本来就是如此。
注释
“唯其”： 表示强调或肯定的语气。
“唯水而已”： 指一切事物都是依赖于水的存在和作用。
“江河之大与海之深”： 说明河流和海洋的广阔和深远。
“可以意揣”： 可以用意识揣摩或理解。
“其不自为形”： 指事物没有固定的自我形态。
“因物以赋形”： 根据周围环境或物质条件改变自己的形态。
“千变万化而有必然之理”： 描述事物虽然变化多端，但都有其内在的逻辑和规律。
“掀腾勃怒”： 形容非常愤怒和激烈的样子。
“万夫不敢前”： 指力量强大到足以使人感到恐惧。
“宛然听命”： 形容完全按照命令行事或者服从权威的意愿。
“惟圣人之所使”： 只有圣人才能驾驭和使用。
“瞿塘之口”： 指瞿塘峡口。
“灔滪堆”： 指位于三峡瞿塘峡口的灔滪堆（今称滟澦堆）。
“始知”： 开始认识到或发现某种情况。
“远来”： 指遥远的来源或远方来到。
“浩漫漫之平沙”： 形容广阔的沙滩。
“行千里而未尝龃龉”： 即使走了很远的路也没有遇到过障碍。
“得意骄逞”： 形容得意时嚣张跋扈的行为。
“孤城”： 孤立无援的城池。
“钩援临冲”： 形容建筑结构坚固且设计巧妙。
“迤逦循城而东去”： 形容曲折前行直至东方。
“物固有以安而生变兮，亦有以用危而求安”： 指万物既可以在安定中产生变异，也可以通过危险来寻求安宁。
“得吾说而推之兮”： 得到我的解读后进行推断或推广。
“物理之固然”： 自然界的普遍规律或者道理。
赏析
《灔滪堆赋》是苏轼对长江中的一处险要之地——灔滪堆的赋文，通过描写灔滪堆的壮丽景象及其对人类历史的影响，反映了作者对世事变化的深刻洞察和哲学思考。
苏轼在文中表达了对水的理解：“天下之至信者，唯水而已。”这句话揭示了水的普遍性和重要性，暗示了水不仅是自然现象，也是人类社会活动的基础。接下来，他详细描述了灔滪堆的特性：“其不自为形，而因物以赋形”，这既是对灔滪堆的直接描述，也隐喻了事物发展的多样性和复杂性。同时，苏轼还通过对灔滪堆的描述，引出了对于事物发展和变化的思考：“千变万化而有必然之理”。这种变化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更是哲学上的思考——任何事物都在不断变化之中，但其内在逻辑和规律是不变的。
苏轼还通过描绘灔滪堆周围的环境和灔滪堆本身的形态，生动地展现了灔滪堆的雄壮和威严。这些描写不仅增强了文本的形象性，也让读者更加深入地感受到了作者的情感和观点。
苏轼在文末提出了自己的观点：“物固有以安而生变兮，亦有以用危而求安。”这句话既是对全文的总结，也是对未来的一种期待和展望。它告诉我们，无论是稳定还是动荡的环境，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我们应该学会在变化中寻找机遇，在困难中寻求成长。
《灔滪堆赋》不仅是一篇优秀的文学作品，更是一部深刻的哲学作品。它通过生动的语言和丰富的想象，展示了作者深厚的文化底蕴和独特的人生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