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八月,戊寅,东海王强、沛王辅、楚王英、济南王康、淮阳王延始就国。
上大会群臣,问:“谁可傅太子者?”群臣承望上意,皆言太子舅执金吾原鹿侯阴识可。博士张佚正色曰:“今陛下立太子,为阴氏乎,为天下乎?即为阴氏,则阴侯可;为天下,则固宜用天下之贤才!”帝称善,曰:“欲置傅者,以辅太子也;今博士不难正朕,况太子乎!”即拜佚为太子太傅,以博士桓荣为少傅,赐以辎车、乘马。荣大会诸生,陈其车马、印绶,曰:“今日所蒙,稽古之力也,可不勉哉!”
北匈奴遣使贡马及裘,更乞和亲,并请音乐,又求率西域诸国胡客俱献见。帝下三府议酬答之宜,司徒掾班彪曰:“臣闻孝宣皇帝敕边守尉曰:‘匈奴大国,多变诈,交接得其情,则却敌折冲;应对入其数,则反为轻欺。’今北匈奴见南单于来附,惧谋其国,故数乞和亲,又远驱牛马与汉合市,重遣名王,多所贡献,斯皆外示富强以相欺诞也。臣见其献益重,知其国益虚;归亲愈数,为惧愈多。然今既未获助南,则亦不宜绝北,羁縻之义,礼无不答。谓可颇加赏赐,略与所献相当,报答之辞,令必有适。今立稿草并上,曰:‘单于不忘汉恩,追念先祖旧约,欲修和亲以辅身安国,计议甚高,为单于嘉之!往者匈奴数有乖乱,呼韩邪、郅支自相仇戾,自绝皇泽,而呼韩附亲,忠孝弥著。及汉灭郅支,遂保国传嗣,子孙相继。今南单于携众向南,款塞归命,自以呼韩嫡长,次第当立,而侵夺失职,猜疑相背,数请兵将,归扫北庭,策谋纷纭,无所不至。惟念斯言不可独听,又以北单于比年贡献,欲修和亲,故拒而未许,将以成单于忠孝之义。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殊俗百蛮,义无亲疏,服顺者褒赏,畔逆者诛罚,善恶之效,呼韩、郅支是也。今单于欲修和亲,款诚已达,何嫌而欲率西域诸国俱来献见!西域国属匈奴与属汉何异!单于数连兵乱,国内虚耗,贡物裁以通礼,何必献马裘!今赍杂缯五百匹,弓鞬韣丸一,矢四发,遗单于;又赐献马左骨都侯、右谷蠡王杂缯各四百匹,斩马剑各一。单于前言“先帝时所赐呼韩邪竽、瑟、空侯皆败,愿复裁赐。”念单于国尚未安,方厉武节,以战攻为务,竽瑟之用,不如良弓利剑,故未以赍。朕不爱小物,於单于便宜所欲,遣驿以闻。’”闻悉纳从之。
资治通鉴 · 卷四十四 · 汉纪三十六
秋天,八月,戊寅,东海王刘强、沛王刘辅、楚王刘英、济南王刘康、淮阳王刘延始就国。
皇帝在大会中问群臣:“有谁能做太子的老师?”群臣迎合上意,都说太子舅执金吾原鹿侯阴识可以。博士张佚正色道:“现在陛下立太子,是给阴氏呢,还是给天下百姓呢?如果是为了阴氏,那么阴侯就可以;如果是为了天下百姓,那么当然应该用天下贤才来做太子老师。”皇帝称赞他的话,说:“想任命一个老师来辅导太子,现在博士不难纠正我的过错,何况太子呢?”于是拜张佚为太子太傅,以博士桓荣为少傅,赐给他们辎车、乘马。桓荣召集诸生聚会,陈列他们的车辆马匹、官印绶带,说道:“今天所得到的赏赐,都是稽古之力,我们可不勉励自身努力吗?”
北匈奴派使者来朝贡马匹和皮衣,并乞求和亲,还请求音乐,又要求率领西域各国人一同到汉朝献见。皇帝命令三府商议对北匈奴的答礼如何适宜。司徒掾班彪说:“臣听说孝宣皇帝告诫边郡守尉说:‘匈奴是个大国,多变诈,如果我们与匈奴关系亲密,就会使敌人退却,挫败对方的攻势;如果处理事情能合乎其数理,反而容易遭到欺骗。’现在北匈奴看到南单于前来朝附,担心会谋夺他的国家,所以多次请求和亲,又不远万里将牛马送到汉朝交换货物,派遣名王来,多有所贡献。这都是表面上显示富强以示相欺,其实是更加虚弱的表现。臣见其贡献越来越重,知道匈奴的国家更虚;归附的次数越多,越感到害怕。但是既然没有获得援助南匈奴,就不能拒绝北匈奴,羁縻之义,礼仪无所不答。我认为可以稍微增加赏赐,大约与他所献相当,报答的话,让他明白知道这是对他有适当的照顾。现起草了回复草稿,说:‘单于不忘汉恩,追念先祖旧约,欲修和亲以辅助自己安定国家,考虑得很深远,这是单于应得的嘉奖!过去匈奴屡次发生混乱,呼韩邪、郅支自相仇杀,断绝皇泽,而呼韩附亲,忠孝更为显著。及至汉朝灭除郅支,便保全国土传嗣子孙,子孙相继。现在南单于携众向南,款塞归命,认为自己是呼韩嫡长,次序当立,而侵夺失职,猜疑背弃,数次请兵求将,归扫北庭,谋划纷纭,无所不至。惟念这番言语不能单独听信,又以北单于比年以来的贡献,想要建立和亲关系,所以拒绝而未答应,打算以此来成就单于忠孝之义。汉朝持威信,统率万国,日月照临之处都为臣服臣民,不同俗族之间,不论远近一律平等,服从者予以褒赏,违抗者加以诛罚,善行恶行的效应,就是呼韩、郅支之事。现在单于欲修和亲,诚意已达,为什么还要率领西域诸国一同来献见?西域各国属匈奴与属汉有何区别!单于连年发动战争,国内空虚消耗,贡献的物品仅够通行的礼节,何必一定要送马匹裘皮呢!现在赠送杂缯五百匹,弓箭袋丸一具,箭四支,送给单于;又赐给献马左骨都侯、右谷蠡王杂缯各四百匹,斩马剑各一。单于前言“先帝时所赐呼韩邪竽、瑟、空侯都已败坏,愿复裁赐。”念单于的国家还没有安定,正在厉武节,以战攻击为主,竽瑟之用,不如良弓利剑,所以不赐给他。朕不爱小物,对于单于便利所欲的东西,遣驿传达去闻知。”听闻全部采纳了他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