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八月，操击刘表，军于西平。
袁尚自将攻袁谭，大破之。谭奔平原，婴城固守。尚围之急，谭遣辛评弟毘诣曹操请救。刘表以书谏谭曰：“君子违难不适仇国，交绝不出恶声，况忘先人之仇，弃亲戚之好，而为万世之戒，遗同盟之耻哉！若冀州有不弟之傲，仁君当降志辱身，以济事为务，事定之后，使天下平其曲直，不亦为高义邪？”又与尚书曰：“金、木、水、火以刚柔相济，然后克得其和，能为民用。今青州天性峭急，迷于曲直。仁君度数弘广，绰然有馀，当以大包小，以优容劣，先除曹操以卒先公之恨，事定之后，乃议曲直之计，不亦善乎！若迷而不反，则胡夷将有讥诮之言，况我同盟，复能戮力为君之役哉？此韩卢、东郭自困于前面遗田父之获者也。”谭、尚皆不从。
【译文】
秋天，八月，曹操率兵进攻刘表，驻扎在西平。
袁尚亲自统兵进攻袁谭，将他打得大败。袁谭逃奔到平原，据城固守。袁尚围困城池十分紧急，袁谭派辛毗的弟弟辛评去向曹操求救。刘表给袁谭写信劝解他说：“君子遇到危难不回避仇敌的国家，断绝关系不说话，何况忘记了先人的仇恨，丢弃了亲戚的情谊，成为万代的戒规，留下与同盟国的耻辱呢？倘若冀州有不义之举，仁君应当克制志气，屈辱自身，以完成事情为务，事情平定以后，让天下人分辨谁是谁非，这不是很好的做法吗？”又跟尚书说：“金属、木料、水源、火源用刚柔相济的方法才能得到和谐，然后能为人民服务。如今青州天生性格峭急，迷失了是非曲直。仁君度量宽广深远，从容有余，应当用包容来包容，用宽容来容忍，先除去曹操以报答先公的仇恨，事情平定以后再议是非曲直的计划，不是更好吗？如果迷途而不觉悟，那么胡夷将有讥讽嘲笑的言论，何况我们是同盟国，又怎能同心合力为您效力呢？这就是韩卢和东郭先生被前边的人遗留下田父的财物所困扰一样。”袁谭和袁尚都不同意。
【注释】
资治通鉴：编年体史书，北宋司马光等撰；卷六十四 · 汉纪五十六：指《资治通鉴》中关于东汉末年的记载。
秋，八月：指秋季，农历七月；
操：指曹操；
击刘表：攻打刘表。刘表字景升，东汉末年人物；
军于西平：驻军于西平（今河南西平）；西平：县名，属魏郡。
自将：亲自统领；攻袁谭：进攻袁谭；袁谭：袁绍之子；
大破之：打败了袁谭；
谭奔平原：逃到平原（今山东聊城）；
婴城固守：把城墙包围起来坚守；
尚围之急：袁尚围攻城池十分紧急；
毗：指辛毗；诣：拜访；
谏谭曰：劝说袁谭；
君子违难不适仇国，交绝不出恶声：君子不会逃避困难而投奔仇敌的国家，断绝关系时也不会说出恶毒的话；
况忘先人之仇，弃亲戚之好：更何况忘记了自己先祖的仇恨，丢弃了亲属间的良好关系；
而为万世之戒：成为万代的警戒；遗同盟之耻：留下与同盟国的耻辱；
若冀州有不弟之傲：如果冀州有人不恭敬；仁君当降志辱身：仁慈的君主应当降低志向，让自己受到侮辱；
以济事为务：以完成事情为首要任务；事定之后：事情结束之后；
使天下平其曲直：使天下人公平地分辨是非曲直；不亦为高义邪：岂不是最好的品德吗？
又与尚书曰：给与书信；尚书：官名，古代皇帝左右处理政事的官员之一；
金、木、水、火以刚柔相济：金属、木材、水分流、火苗相互配合；
然后克得其和：然后才能达到和谐；能为民用：才能为人民服务；
青州天性峭急：青州地区天生性情急躁；迷于曲直：迷失了是非曲直；仁君度数弘广：仁慈的君主度量宽广深远；绰然有馀：宽裕有余；
当以大包小：应当用包容来包容；以优容劣：以宽容来容忍；先除曹操以免公恨：首先除去曹操以解除先公的仇恨；
事定之后乃议曲直之计：事情平息之后再说是非曲直的计划；不亦善乎：岂不是很好的事情？
若迷而不反：如果迷途却不醒悟；则胡夷将有讥诮之言：那么胡人会讥笑嘲笑的言论；况我同盟复能戮力为君之役哉：何况我们是同盟国，又怎能同心合力为您效力呢？此韩卢、东郭自困于前面遗田父之获者也：这是韩卢和东郭先生被前边的人遗留下田父的财宝所困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