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光曰:“论者多疑维州之取舍,不能决牛、李之是非。臣以为昔荀吴围鼓,鼓人或请以城叛,吴弗许,曰:“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恶也,人以城来,吾独何好焉!吾不可以欲城而迩奸。”使鼓人杀叛者而缮守备。是时唐新与吐蕃修好而纳其维州,以利言之,则维州大而信大;以害言之,则维州缓而关中急。然则为唐计者,宜何先乎?悉怛谋在唐则为向化,在吐蕃不免为叛臣,其受诛也又何矜焉!且德裕所言者利也,僧孺所言者义也,匹夫徇利而亡义犹耻之,况天子乎!譬如邻人有牛,逸而入于家,或劝其兄归之,或劝其弟攘之。劝归者曰:“攘之不义也,且致讼。”劝攘者曰:“彼尝攘吾羊矣,何义之拘!牛大畜也,鬻之可以富家。”以是观之,牛、李之是非,端可见矣。
【诗句】
臣光曰:“论者多疑维州之取舍,不能决牛、李之是非。”臣以为昔荀吴围鼓,鼓人或请以城叛,吴弗许,曰“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恶也,人以城来,吾独何好焉!吾不可以欲城而迩奸。”使鼓人杀叛者而缮守备。是时唐新与吐蕃修好而纳其维州,以利言之,则维州大而信大;以害言之,则维州缓而关中急。然则为唐计者,宜何先乎?悉怛谋在唐则为向化,在吐蕃不免为叛臣,其受诛也又何矜焉!且德裕所言者利也,僧孺所言者义也,匹夫徇利而亡义犹耻之,况天子乎!譬如邻人有牛,逸而入于家,或劝其兄归之,或劝其弟攘之。劝归者曰“攘之不义也,且致讼。”劝攘者曰“彼尝攘吾羊矣,何义之拘!牛大畜也,鬻之可以富家。”以是观之,牛、李之是非,端可见矣。
【译文】
司马光说:“关于对维州是否应该接受吐蕃的要求,有很多疑问,无法决定牛僧孺和李德裕谁是谁非。我认为过去荀吴包围鼓国时,鼓国人中有一个人请求因为城池背叛,荀吴不许他说:‘有人因为我们的城池而背叛我们,这是我们所深恶痛绝的;有人把城池送过来,我为什么还要喜欢呢?我不能贪图城池而接近奸贼。’于是命令手下杀了那些背叛的人并加强防御。当时唐朝刚刚和新罗建立友好关系并接纳了他们的维州,如果从利益方面来看,那么维州就很大并且信誉很高;但如果从危险的角度来看,那么维州就显得迟缓,而关中却很紧急。那么对于唐朝来说,应该首先考虑什么呢?在唐朝看来牛僧孺的话是对的,但在吐蕃看来李德裕的说法才是对的。一个普通人都看重利益而忘记道义感到羞耻,更何况天子呢?就像邻居有人的牛进入了我家,有人劝他去归还牛给原主人,有人则劝他去偷走牛卖掉。劝说归还的人说‘偷去别人的牛是不道德的,而且还会招来官司’,而劝说偷牛的人则说‘他曾经偷过我的羊,有什么理由要拘泥于道义呢?这只公牛价值很大,卖了它能够使家里富裕起来。’通过以上例子可以看出,牛僧孺和李德裕的是非曲直,已经很清楚了。” ——摘自《资治通鉴》卷二百四十七·唐纪六十三
【注释】
- 1. “论者”:指评论此问题的人。
- 2. “多疑”、“不能决”:表示有许多疑惑和不确定性。
- 3. “维州”:唐朝在今四川境内的一县,属于西川节度管辖。
- 4. “荀吴”:春秋时期鲁国的将领。
- 5. “鼓人”:指居住在鼓地的人。
- 6. “城叛”:因城池被攻而反叛。
- 7. “弗许”“吾所甚恶也”:“吴”没有答应“鼓人”的请求, 并告诉他说:“如果你用我的城池来反叛, 那真是我所非常厌恶的事; 如果有人把城池送来, 我为什么要喜欢呢? 我不能贪图城池而接近奸贼。”
- 8. “杀叛者而缮守备”:让部下杀掉那些背叛者并加强防守。
- 9. “新与吐蕃修好”:唐朝和吐蕃重新建立友好关系。
- 10. “纳其维州”:接收吐蕃的维州。
- 11. “以利言之”:“以利言之”:根据利益的考虑。
- 12. “以害言之”“缓而关中急”:根据危险和急迫性的考虑。
- 13. “为唐计者”:“为唐计者”:对唐朝有利的事情。
- 14. “牛、李之是非”:牛僧孺和李德裕之间的是非之争。
- 15. “惟心”:只有用心去观察。
- 16. “释氏”:佛教中的“空”的观念。
【赏析】
这段文本是一篇典型的议论文,通过分析历史事件来论证观点。作者司马光在这里引用了一个具体的历史事件(荀吴围鼓),来说明对待敌人的态度应如何抉择:既不贪小便宜,也不能纵容敌人。通过这个事件,作者强调了决策时应当权衡利弊的重要性。文章还通过比喻的方式,将处理国家大事比作商人买卖物品,指出商人在出售商品时应考虑到买家的利益,同时也不能忽视自己的损失。最后,作者通过牛僧孺和李德裕的例子,展示了不同的政治立场可能带来的不同后果,进一步强调了在面对重大决策时必须深思熟虑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