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来金陵,阅历经六载。
取友日滋多,云萍总湖海。
谁其最知心,生也情蔼蔼。
若翁中丞公,高谊尤慷慨。
其量渊汪洋,其器山𡾋峞。
起家本诗书,致位今鼎鼐。
视余犹弟兄,往往过期待。
古人不可见,赖有若人在。
生能继翁志,爱我曷尝怠。
寂寥旅邸中,过从不嫌每。
晨游辄交申,夜语恒到亥。
继晷焚膏油,列馔羞脯醢。
哦诗即成谐,索纸不为贿。
生也姿甚良,为学如筑垒。
基固益加崇,力勇那婴痗。
穷经钩隐微,临文绚光彩。
摛藻掞英华,春空云叆叇。
求教生实渴,待问予则馁。
譬如处暗室,何从视高垲。
又如枯竹筇,安足扶𩲄㞂。
坐此真可惭,生犹不予猥。
居然胶在漆,逾久好逾倍。
兹焉舍我去,契阔将无乃。
故山栝苍苍,笋蕨春可采。
临清挹潺湲,摘鲜收蓓蕾。
归哉诚足夸,类战获旋凯。

【诗句翻译】

自从我来到金陵,已经度过了六年时间。我结交的朋友日益增多,如同天上的浮云和湖海中的浮萍。谁能是最知心的朋友?生也情意深厚蔼蔼。如果翁中丞公,他的高谊尤为慷慨。他胸怀宽广如海洋,器量宏大如山岳。他起家本于诗书经传,如今已官至鼎鼐之中。对待我像弟兄一样亲,常常超过一般的期待。古人不可相见,幸好有若人在。你能继承他的志向,爱我又怎么能够懈怠。在孤寂的旅邸中,他从不嫌弃我的来往。每天早晨出游时,我们便交还书信。夜晚相聚时,我们常常讨论到深夜。为了不浪费光阴,他用燃烛和点油来照明;为了招待客人,他还准备了许多美味佳肴。每当我写作的时候,他就为我提供方便,索要纸笔也不收取费用。你这个人姿质很好,学习起来非常勤勉,好像筑造壁垒一样坚固。基础打得越扎实,将来就会越高大。你的力气和勇气,哪里会生病呢?你深入研究经书,探求隐微的道理,文采斐然,光彩照人。文章辞藻华美,才华横溢,就像春空云叆叇一样美丽。我向你求教,你实在需要花费许多时间和精力。等你询问我时,我却有些不耐烦了。这就如同处在黑暗的房间里面,又怎么能看清高大的地方呢?你又好像是一根枯竹,怎么能够扶住它呢?坐在这里真是让人感到惭愧啊,但你却并不因此而看不起我。你的态度始终如一,即使过了很长时间也不会改变。如今你离开我走了,我们之间的离别将是多么地漫长啊!所以我想回到故乡去,那山野里的竹子苍翠欲滴,笋蕨生长得正是春天,可以采摘。回去吧,回去吧,这确实是值得夸耀的事啊,仿佛打了胜仗回来一样。

【赏析】

此诗作于明弘治八年(1496),当时作者任南京刑部主事。诗人与李存勖(字子玉)相识于金陵,李存勖是唐庄宗李存勖之孙,曾为晋王,后改称帝号为“唐”即“唐庄宗”,故称李存勖。这首诗是送别之作。

开头两句“自我来金陵,阅历经六载”,说明自己来到金陵已经六年了。这一句是交代自己的来历。接着两句是说在这期间结交了不少朋友,他们都是些志同道合的人。其中特别提到的一个人物是“生”。李存勖字子玉,诗人用“生”字指的就是李存勖。李存勖是一个英明而有远见的君主,诗人很钦佩他。

中间四句是写李存勖对诗人的帮助和关心。“谁其最知心?生也情蔼蔼。”意思是说:“我最要好的朋友是谁呀?就是你啊!因为你对我非常好。”这句是直接赞美对方,表达了对他的感激之情。“若翁中丞公,高谊尤慷慨。”这是进一步的赞美。“若翁中丞公”指的是李存勖,“慷慨”一词在这里是赞赏的意思。

接下来几句,写两人的交往情况。“其量渊汪洋,其器山𡾋峞。”李存勖的度量很大,为人正直无私,做事公正严正。他不仅待人宽厚,而且办事认真,一丝不苟。

“起家本诗书,致位今鼎鼐。”李存勖出身于书香门第,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后来考中进士,一步步登上了高位。

“视余犹弟兄,往往过期待。”两人关系密切,如同亲兄弟一样。

最后四句是写两人别离之情。“古人不可见,赖有若人在。”诗人感叹古人难以见到,而今天却遇到了这样的好朋友。“生能继翁志,爱我曷尝怠。”李存勖继承了父亲的遗志,而诗人则时刻思念着他。

结尾两句是写诗人的感慨。“寂寥旅邸中,过从不嫌每。”在孤独寂寞的旅居生活中,两人虽然相隔遥远,但是诗人却从来不觉得厌烦。“晨游辄交申,夜语恒到亥。”每天早晨一起游山玩水,晚上一起聊天到深更半夜。

“继晷焚膏油,列馔羞脯醢。”形容两人刻苦学习的情景。

“哦诗即成谐,索纸不为贿。”两人在一起读书、谈诗作文章,相互切磋琢磨,互相鼓励,彼此之间没有金钱交易,只有真诚的友谊交流。

最后两句是写两人的惜别。“生也姿甚良,为学如筑垒。”李存勖的才气很好,学问渊博。“基固益加崇,力勇那婴痗。”他的基础打得更加牢固了,身体越来越健康了。“穷经钩隐微,临文绚光彩。”他研究经书,探索古书中的奥妙之处,文章写得光彩夺目。

“摛藻掞英华,春空云叆叇。”他的文章写得很有文采,就像春天的天空一样明亮、清新。“求教生实渴,待问予则馁。”诗人渴望得到李存勖的教诲,但又担心得不到他的教诲而失望。

最后两句是对李存勖的祝福。“譬如处暗室,何从视高垲。”如果你处在一个黑暗的环境中,怎么可能看到高处的风景呢?“又如枯竹筇,安足扶𩲄㞂。”“筇”是一种手杖,用竹子做的。“𩲄㞂”是一种鞋。比喻说你已经达到了很高的地位,不需要再用这些简陋的东西来支撑你了。

整首诗情感真挚深沉,语言简练流畅,既表现了对好友的深厚情谊,也表现了对友情的珍视和追求,同时抒发了自己仕途坎坷的感慨和对前途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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