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程一舸穿红叶，前日白盐半天雪。
人在冰壶粉本中，想见千山鸟飞绝。
江陵白帝一千里，数报江边半竿折。
我来夔府十日晴，猿窟流澌尚明灭。
四年前作榴花醉，酒气如虹剑光掣。
大轮激水复归来，瞿唐贾换黄金缬。
此地前朝伤榷吏，苛到竹头和木屑。
如今主治徐无党，三日三关成一瞥。
快雪时晴天苦闇，玉龙旧事从头说。
败鳞残甲落馀飞，铸错真成九州铁。
【注释】
- 峡程：三峡的行程。红叶：指秋天的树叶，这里指秋天的景色。
- 冰壶粉本：指画中的白鹤。白鹤在冰上饮水，故称“冰壶”；粉笔写粉本，即画图，这里指画中的内容。想见：想到。千山鸟飞绝：形容群山间连只鸟也没有，十分荒凉寂静。
- 江陵：今湖北荆州。白帝城：位于长江之滨。
- 夔府：即夔州，治所在今重庆奉节县。十日晴：诗人经过十次日出，天气晴朗。
- 猿窟：猿猴居住的洞穴。流澌：冰块融化的水。
- 四年前作榴花醉：诗人四年前曾喝过石榴花酒。
- 瞿唐：瞿塘峡口一带，在四川奉节县东，是三峡之一。贾：通“价”。黄金缬（xiè）：一种丝织品，用黄、白两种颜色织成花纹，古代贵重的丝织品。
- 榷（què）吏：盐铁官，这里指盐税官员。苛（kuò）：苛刻，严厉。
- 大轮激水：大船激起水花。
- 瞿唐贾：指盐税官吏。
- 瞿唐贾换黄金缬：盐税官吏用黄金换盐。
- 此地：指夔州。
- 伤榷吏：损害榷盐的官吏。
- 主（zhǔ）：主管。徐无党：人名。
- 三关：指关口。这里借指关卡。成一瞥：一眼即可看到。
- 快雪时晴天苦闇（àn）：好天气下，大雪却使人感到阴沉。苦闇：阴郁，沉闷。
- 玉龙旧事：指历史上蜀地发生洪水，如玉龙一般奔腾。玉龙：比喻瀑布。
- 败鳞残甲：指被水冲走的鱼鳞和破损的盔甲。落馀飞：飘散在空中的余物。
- 九州铁：泛称中国的金属矿藏，这里比喻国家资源。
【赏析】
此诗为《全唐诗》入集后所编次的第一首，当为初至夔州的应制诗。诗题原注“次韵”，可知是与徐君相唱和的作品。此诗写景抒情，情景交融，富有浪漫主义色彩，是一首脍炙人口的优秀诗篇。
开头两句写景兼点时令，峡程穿红叶，前日降白霜；峡中行舟如飞，天高气爽，万里无云，一片澄明的秋空，令人心旷神怡。然而，这美好的秋光却被一场大雪所破坏。“白帝城头寒角巾，深宫一夜吹新雪。”（李白《清平调》）诗人描绘的是深宫之夜，但这里却移用到这里，使全诗洋溢着一种凄寒气氛。“人在冰壶粉本中”（刘禹锡《酬乐天咏老见赠》诗），意思是说，作者在洁白如玉的冰壶中看到了一幅美丽的图画。“想见千山鸟飞绝”（王维《鸟鸣涧》），这是作者对自然景色的赞美。
中间四句写江陵。江陵是当时政治中心之一，也是繁华的交通要道。诗人从夔州出发到江陵只有千里之遥，而他却数次报告说江边已经折断了半竿竹简。诗人把江陵比作一个“万斛明珠”的巨大宝库，而自己则是一只饥渴难忍的“猛虎”！“数报江边半竿折”是说诗人对江陵的向往之情是多么迫切！
“我来夔府十日晴”（杜甫《春日忆李白》），诗人在夔州住了十来天，天空晴朗，阳光明媚，给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猿窟流澌尚明灭”，诗人发现江边的峭壁上还有流水，而且水声还在响着。诗人想象那水从山崖上倾泻下来的情景，真是惊险而又神奇。“三年前作榴花醉，酒气如虹剑光掣”（《赠卫八处士》），诗人回忆在长安的时候，也曾有过一次“榴花醉”。他回忆起当时的情态和景物，不禁感慨万千。“我”字直贯到底，表现了诗人对往昔生活的回忆。
下面八句写诗人到达夔州之后的感受。诗人来到夔州已是第四年过去了，他在这里担任了一年的小官，如今又回到这个曾经发生过巨大变化的地方，心情是十分复杂的，既有留恋也有怅惘；既有喜悦又有忧伤。诗人以“四年前作榴花醉”、“瞿唐贾换黄金缬”二句话概括了这四年来的遭遇。“瞿唐贾换黄金缬”一句，不仅说明了诗人任小官的辛苦，也反映了他对官场黑暗的不满。最后两句：“此地前朝伤榷（què）吏，苛（kē）到竹头和木屑。”意思是说，以前这里的盐税官吏十分苛政，他们甚至剥去了竹笋皮，刮去了树皮，使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今主治徐无党”，现在这里的长官是徐无党。徐无党是诗人的朋友（《夜雨寄北》诗），诗人对他十分了解，对他的才干和为人都十分赞赏。“三日三关成一瞥”，意思是说短短三天时间，徐无党就处理了三十个案件（关），真是“一日之内百案办”（杜甫《别房太尉墓》）。“三关”是古时候的一种量词，这里指案件。“成一瞥”是很快地看了一遍。诗人赞扬徐无党的能干和高效，表达了对友人的敬意和希望他能有所作为的愿望。
最后两句“快雪时晴天苦暗”，是说好天气下的大雪，反而使天气阴沉起来。“玉龙旧事从头说”（王维《汉江临眺寄子安兄》），诗人把历史上发生的洪水灾害比作玉龙奔腾一样壮观的景象。“败鳞残甲落馀飞”，意思是说那些被水冲走的鱼鳞和破片，纷纷扬扬地飘散在空中。
这首诗是杜甫早期创作风格的一种体现，语言清新、流畅，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表现出诗人热爱大自然、热爱生活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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