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公饮酒酣愿诸大夫无为礼晏子谏第二
景公饮酒酣,曰:“今日愿与诸大夫为乐饮,请无为礼。”晏子蹴然改容曰:“君之言过矣!群臣固欲君之无礼也。力多足以胜其长,勇多足以弑君,而礼不使也。禽兽以力为政,彊者犯弱,故日易主,今君去礼,则是禽兽也。群臣以力为政,彊者犯弱,而日易主,君将安立矣!凡人之所以贵于禽兽者,以有礼也;故诗曰:‘人而无礼,胡不遄死。’礼不可无也。”
公湎而不听。少间,公出,晏子不起,公入,不起;交举则先饮。公怒,色变,抑手疾视曰:“向者夫子之教寡人无礼之不可也,寡人出入不起,交举则先饮,礼也?”
晏子避席再拜稽首而请曰:“婴敢与君言而忘之乎?臣以致无礼之实也。君若欲无礼,此是已!”
公曰:“若是,孤之罪也。夫子就席,寡人闻命矣。”觞三行,遂罢酒。盖是后也,饬法修礼以治国政,而百姓肃也。
晏子春秋 · 内篇 · 谏上第一
景公饮酒酣,愿诸大夫无为礼,晏子谏第二
景公饮酒喝得正高兴时,说:“今天想和各位大夫一起快乐地饮宴,请你们不要拘礼。”晏子立刻改变脸色,说:“您说的话不对!群臣本来就是想要您不受礼制约束的。力量多就足以战胜地位高的人,勇敢多就足以杀掉君主,可礼制不能使您成为这样的人。禽兽用力量治理国家,强者侵犯弱者,所以一天之间就能换掉君主。现在您不遵守礼制,那就相当于是禽兽了。群臣也是用力量来治理国家的,强者侵犯弱者,这样一天之内就会更换君主,您将怎样立身于世呢?人之所以比禽兽高贵,是因为有礼;所以诗中说:‘人而不守礼,怎么能不死呢?’礼是不能不守的。”
景公醉心于此,没有听从晏子的劝戒。过了一会儿,景公出来,晏子没有起身迎接;景公进来,也没有起身迎候。两人交杯行酒,晏子先举杯喝酒。景公生气了,脸色也变了,急忙用手按住手腕,瞪大眼睛问:“刚才夫子教我不要拘礼,现在我出去、进来、交杯酒时都要先饮,这是礼吧?”
晏子赶紧离开自己的座位,向景公拜了三拜,请求道:“我怎敢与君上谈论而忘记行礼呢?臣下正是因为有失礼的行为才向您道歉的。如果君上想要不守礼仪,那就正是我的过错啊!”
景公说:“这样说来,是我的过错。请您就座,我听了您的教诲就不再喝酒了。”酒杯斟了三遍后,景公就停止了喝酒。从这以后,景公饬法修礼,治理国事,百姓都恭敬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