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道有经纪条贯,得一之道,连千枝万叶。是故贵有以行令,贱有以忘卑, 贫有以乐业,困有以处危。夫大寒至,霜雪降,然后知松柏之茂也。据难履危, 利害陈于前,然后知圣人之不失道也。是故能戴大员者,履大方,镜太清者视大 明,立太平者处大堂。能游冥冥者与日月同光。是故以道为竿,以德为纶,礼乐 为钩,仁义为饵,投之于江,浮之于海,万物纷纷孰非其有。夫挟依于跃之术, 提挈人间之际,扌覃扌延扌同世之风俗,以摸苏牵连物之微妙,犹得肆其志, 充其欲,何况怀环玮之道,忘肝胆,遗耳目,独浮游无方之外,不与物相弊扌杀, 中徙倚无形之域,而和以天地者乎!若然者,偃其聪明,而抱其太素,以利害为 尘垢,以死生为昼夜。是故目观玉辂琬象之状,耳听白雪、清角之声,不能以乱 其神;登千仞之谷,临爰眩之岸,不足以滑其和。譬若钟山之玉,炊以炉炭, 三日三夜而色泽不变。则至德天地之精也。是故生不足以使之,利何足以动之? 死不足以禁之,害何足以恐之?明于死生之分,达于利害之变,虽以天下之大, 易之一毛,无所于志也!

译文

淮南子·俶真训:
大道有条理、有条贯,掌握了道的精髓就能影响千枝万叶。所以尊贵的人能够运用法则来行使权力,卑微的人能够忘却自己的卑微,贫穷的人能够乐于其职业,困境的人能够处危自安。当严寒到来,霜雪飘落时,人们才会知道松柏的茂密。面临困难和危险时,利害关系摆在眼前,人们才能知道圣人始终不失于道。所以能够承受大权的人,能履大方,像镜子般清澈的人视见大明,能建立太平盛世的人处在大堂。能在冥茫中遨游的人与日月同光。因此用道为竿,以德为纶,礼乐为钩,仁义作饵,投之于江海,浮之于万物之中,万物纷纷谁非其有。挟依于跳越之术,提挈人间之际,扌覃扌延扌同世之风俗,以摸苏牵连物之微妙,还能得肆其志,充其欲,何况怀环玮之道,忘肝胆,遗耳目,独浮游无方之外,不与物相弊杀,中徙倚无形之域,而和以天地者乎!若然者,偃其聪明,而抱其太素,以利害为尘垢,以死生为昼夜。是故目观玉辂琬象之状,耳听白雪、清角之声,不能乱其神;登千仞之谷,临爰眩之岸,不足以滑其和。譬若钟山之玉,炊以炉炭,三日三夜而色泽不变。则至德天地之精也。是故生不足以使之,利何足以动之?死不足以禁之,害何足以恐之?明于死生之分,达于利害之变,虽以天下之大,换之一毛,无所于志也!

注释

  1. 淮南子:古代中国哲学著作,《淮南子》由西汉淮南王刘安及其门客集体编纂,内容涉及哲学、政治、经济、文化、历史等多个方面。
  2. 俶真:本篇名,取意为“揭示真谛”。
  3. 夫道有经纪条贯:指宇宙间万事万物都有其规律和条理。
  4. 贵有以行令:高贵的人应该遵循一定的规则和道德准则行事。
  5. 贱有以忘卑:低下或贫穷的人也应该有超越物质追求的精神境界。
  6. 贫有以乐业:贫困的人应找到让自己快乐的生活方式。
  7. 困有以处危:身处逆境的人应有方法应对危险。
  8. 大寒至,霜雪降:寒冷的冬季来临,大地上的霜雪也开始降落。
  9. 据难履危:面对困难和危险。
  10. 利害陈于前:利益和危险都摆在眼前。
  11. 圣人之不失道也:圣人不会迷失自己的道路。
  12. 能戴大员者:能驾驭大的官衔或地位的人。
  13. 履大方:行为正直,遵守正道。
  14. 镜太清者视大明:比喻具有高远眼光的人能看到事物的真相。
  15. 立太平者处大堂:建立和平安定社会的人处于治理国家的重要位置。
  16. 能游冥冥者与日月同光:能够超脱世俗,与日月同辉的人。
  17. 以道为竿:把道作为行动的标杆。
  18. 以德为纶:把道德作为行为的线索。
  19. 礼乐为钩:礼仪和音乐作为调节人际关系的纽带。
  20. 仁义为饵:用仁义作为吸引他人的手段。
  21. 投之于江,浮之于海:将这些东西投入江河,它们随水漂流到远方。
  22. 万物纷纷孰非其有:万物纷纭,各有归属,没有谁能拥有它们全部。
  23. 挟依于跃之术:利用某种技巧或策略。
  24. 提挈人间之际:提升并把握人间之事。
  25. 扌覃扌延同世之风俗:顺应时代的风气或习俗。
  26. 摸苏牵连物之微妙:探索并理解事物之间的微妙联系。
  27. 犹得肆其志:还能够随心所欲地表达自己的意愿。
  28. 充其欲:满足其欲望。
  29. 何况怀环玮之道,忘肝胆,遗耳目:更不用说怀着宝贵的道理,忘记自己的肝和胆,抛弃耳目。
  30. 独浮游无方之外:独自在无方之外自由游历。
  31. 不与物相弊杀:不与外界的事物产生矛盾和冲突。
  32. 中徙倚无形之域:内心深处游走,徘徊于无形的境界。
  33. 和以天地者乎:与天地和谐为一体的人吧!
  34. 若然者,偃其聪明:像这样的人,放下智慧和机巧。
  35. 抱其太素:抱持自然原始的状态。
  36. 利害为尘垢:利益和灾难如同灰尘一样微不足道。
  37. 死生为昼夜:生死如同白昼和黑夜一样平常。
  38. 目观玉辂琬象之状:通过观察玉辂上精美图画的样子来获得知识。
  39. 耳听白雪、清角之声:通过倾听清脆悦耳的音乐来获得灵感。
  40. 不能乱其神:无法扰乱他们的内心世界。
  41. 登千仞之谷:登上极高之处的山峰。
  42. 临爰眩之岸:站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悬崖之上。
  43. 不足以滑其和:这些都不能滑移他们的心灵。
  44. 钟山之玉:钟山出产的玉。
  45. 炊以炉炭三日三夜而色泽不变:用火烤了三天三夜仍然颜色不变。
  46. 至德天地之精也:最高的德行是天地精华所凝聚。
  47. 生不足以使之:生存不足以驱使他做出选择。
  48. 利何足以动之:利益不足以动摇他的心。
  49. 死不足以禁之:死亡不足以制止他的行为。
  50. 害何足以恐之:危险不足以恐吓他的意志。
  51. 明于死生之分:明白生与死的区别。
  52. 达于利害之变:了解利益与损害的转化。
  53. 虽以天下之大易之一毛:虽然天下很大,但只要换去一根毫毛也不会感到惋惜。
  54. 无所于志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动摇他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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