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秦皇二世治天下，赵高妄指鹿为马。遂令众口毁权奇，异兽须臾满高价。
东亭牡骡十万钱，西城牝驴数百千。駏驴馲𩢷入奇远，犁韂贾勇穹庐前。
三十六郡五百万，一旦惊风堕涂炭。天闲云散雨声寒，峻骨垒垒秋草烂。
毳衣健儿牵狗车，皮冒女郎随橐驼。将军怒斩白鼻驹，丞相唾遂狮子花。
独留款段在君侧，锦韂金鞍青玉勒。喷臊撼动赤墀风，太仆御官愁失色。
痛怜物产不偶时，龙媒灭没其谁知？况无古王同尔驰，相逢徒作穷途悲。
吾闻天马出西极，霜蹄蹴踏飞霹雳。当年堆壁不敢沽，岂料于今供啖食？
庖羲已矣古道芜，何时重见荣河图？孙阳已作饭牛客，非子去随牧羝奴。
呜呼，不独马之委，天下奇材亦如是。
【译文】
你看那暴君秦始皇的二世治天下，奸臣赵高妄言鹿是马，于是人们纷纷毁谤他的权术和奇谋，不久之后便有了许多奇珍异兽。
东亭有匹价值十万钱的牡骡，西城也有数百千价值的牝驴。那些劣马被牵着进入遥远的边塞，耕犁者却驾着骏马勇往直前。
三十六郡五百万百姓，突然之间遭了大祸，天灾人祸让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天晴云散雨声寒，秋季草木枯黄一片萧瑟。
穿着毳衣的将士拉着狗车，皮毛的壮汉骑着骆驼跟随其后。将军大怒斩杀了一只白鼻的骏马，丞相却怒斥着一匹马身上的狮子斑纹。
只有一匹华丽的马留在君王身边，锦缎制成的马缰金鞍青玉勒。它喷吐着臊臭味撼动红漆台阶上的风，太仆官和御府官员都为此感到惊恐。
痛惜的是物产不遇时运，龙媒骏马也难逃厄运？又怎知道没有古代帝王与您一起驰骋？
相逢之时只是徒然感叹穷途之悲。
听说天上的马是从西极飞来的，它的蹄子踏在雪地上，能踢起霹雳。当年堆砌墙壁不敢购买，岂料如今却被用来供人食用？
庖羲氏已逝古道荒芜，何时重见荣河图的盛景？孙阳已经作过喂牛的饭客，而你却要随牧羊奴去逐羊群。
哀哉！不仅是马的委顿，天下之奇才也是如此啊。
【注释】
徙：驱赶。
君不见：你看。
秦皇：即秦始皇嬴政，公元前259—前210年在位。
二世：即秦二世胡亥，嬴姓，赵氏，字胡亥，秦始皇的少子，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称皇帝的君主，也是秦朝第二位皇帝。始皇死后，赵高与李斯合谋篡夺帝位立胡亥为秦二世，胡亥当上皇帝后，荒淫无道，重用赵高、李斯等奸臣，导致秦朝迅速灭亡。
妄指：随意指责。
众口：众人的口。
权奇：指奇特的权力和谋略。
须臾：片刻。
高价：贵重的价格。
东亭牡骡：东亭的公骡。
西城牝驴：西城的母驴。
駏（xiān）驴：阉过的公驴。
馲（yǎn）𩢷（péng）：一种杂种驴。
奇远：偏僻远的地方。
犁韂（jiān）：犁辕。
穹庐：毡帐。
三十六郡：战国时期秦国有三十六县。后来泛指地方行政区划。
五百万：约五千户左右。
惊风：狂风。
雕残草：枯黄的草木。
毳（cuì）衣：粗布衣服。
健儿：壮丁或士兵。
皮冒：皮衣。
媮驼：懒汉。
白鼻驹：白色的小马。
太仆：汉代专管皇帝车马的官。
御官：侍奉皇帝的车夫。
荣河图：《周易》中的《易传》称为《易》。《易》中说：“河出图，洛出书。”
孙阳：即伯乐，春秋时著名的相马专家。
非子：即非熊，春秋时代秦国的一位贤士。
牧羝奴：放养羊的人。
呜呼：叹词，表示感慨、叹息、伤悼的意思。
不独马之委：不止是马的委顿。
天下奇材亦如是：世上奇才能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