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六月才禾黍,大家小家愁无雨。
草根挑尽木如冬,又见探雏啖野鼠。
沙中稚子哭欲绝,阿爷卧路不能语。
三年长饿一息在,那复余情念儿女。
破屋一叟捣榆皮,我问捣之欲何为?
土性多沉糠性浮,榆末和之可为糜。
极知强活能几时,暂于肠胃勉撑持。
妻子填壑老我存,死者长乐生者饥。
恸哭无声但有泪,瘦骨令人摧肝脾。
道旁一庙有神坐,黄金为身受香火。
靳庄行
长清,今山东济南市长庆区,古称长清,位于黄河下游,地势高敞,为济水发源地。六月,即农历六七月间,农作物生长旺盛。“才禾黍”指只有庄稼和黍米。“才禾黍”是说庄稼刚刚成熟,而“大家小家愁无雨”,则表示庄稼即将要被雨水冲毁。
“草根挑尽木如冬”,草根都被挑完,树木也像冬天一样光秃,说明连草根都快要没有了。“探雏啖野鼠”,人们正在寻找幼鸟,捕食老鼠。“探雏啖野鼠”的“探雏”,是指幼年动物在成长过程中,需要不断寻找母兽或同伴来哺育。
“沙中稚子哭欲绝”,沙中的幼崽们哭泣得声音嘶哑,几乎要断气了。“阿爷卧路不能语”,老人躺在路上,已经无力说话了。“三年长饿一息在”,意思是说孩子已经饿死三年了,只剩下一口气在喘。
“那复余情念儿女”,怎么还有心思顾及子女呢。“破屋一叟捣榆皮”,一个破旧的屋子里面,有个老人家正在捣榆皮。“我问捣之欲何为?”我问他为什么要捣榆皮。“土性多沉糠性浮”,泥土的特性是沉,而糠的特性却浮。“榆末和之可为糜”,用榆树皮和泥混合起来做成糊状物,可以充饥。
“极知强活能几时,暂于肠胃勉撑持”,我知道勉强维持生命能维持多久,只能暂时支撑着肠胃。“妻子填壑老我存,死者长乐生者饥”,妻子和孩子的尸体填满了沟壑,而我还活着,而死者却在长乐,生者却在饥饿。
“恸哭无声但有泪,瘦骨令人摧肝脾”,我悲痛至极,哭声都哽咽了,泪水止不住地流,我的骨头都让人感到疼痛。“道旁一庙有神坐,黄金为身受香火”,在道旁有一座神庙,供奉着神灵,黄金作为神的身体,接受人们的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