搰蛟不肯居西湖,穹窿山中潜作都。
千年杂与草木处,土膏沁骨苍皮粗。
雪中挛拳冻欲死,老腊又仗春风稣。
今年苦遭斤斧厄,左股割落从樵夫。
幽灵暗泣天亦黑,十斛清泪含明珠。
抱材肯受爨下辱,失势岂分沟中污。
韩湘直费百金买,何啻网著青珊瑚。
挑回市上骇众目,儿女争看来喧呼。
还疑神物有变化,白日闭户防逃逋。
金绳两道锁纽壮,禁止更插碧玉壶。
主人尚恐莫长守,请我写作流芳图。
高堂雪壁照清影,此屋此图何可无。

【注释】

搰(ī)蛟:鱼,指古梅。居西湖:栖息于西湖。穹窿山:在杭州西北。

都:指古梅的居所。土膏:泥土。沁:渗入。苍皮粗:指古梅树皮粗糙,颜色发青。

挛拳:蜷缩的样子。老腊:冬日里的腊月。

天亦黑:天色已暗。十斛清泪含明珠:泪水像珍珠一样晶莹。

抱材:指古梅有材。

爨(cuàn):古代的一种炉。

沟中污:指世俗的眼光和眼光中的世俗。

韩湘:传说中的仙人名。百金:一镒为一百斤,一镒为五百两,百金为五万钱。直费百金买:用百金才能买到。

青珊瑚:一种美玉。

挑回市上骇众目:将古梅从市场中挑回来,引起众人的惊异。喧呼:大声呼喊叫嚷。

变化:指古梅的生命力顽强。

白日闭户防逃逋:白天关上门以躲避世人的目光。

金绳:这里比喻权贵。锁纽:指束缚、约束。壮:强大、坚固。更:又。

主人:这里是指权贵的主人。长守:长久地守护。莫:不要。长守:长久地守护。

请我写作流芳图:让我为你作一首流传久远、美好的诗篇,使后人称颂。流芳:流传芬芳,比喻美好的名声。

高堂:高大的房屋,指权贵之居。雪壁:指雪花覆盖的墙壁。照清影:映出清冷的影子。此屋此图何可无:没有这样的屋子和图画,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赏析】

《古诗十九首》是一组五言四句的短歌,其内容多抒发诗人的悲愁之情,反映了他们怀才不遇、命运坎坷的生活状态。本诗是其中的第一首,描写了古梅坚韧不拔的精神风貌和遭遇挫折后的不幸命运。诗人通过生动形象的语言和巧妙的比喻手法,展现了古梅不畏严寒、傲骨凌霜的坚强品格。同时,也表达了作者对古梅的深深赞美和对现实社会的不满情绪。

这首诗的大意如下:

梅花枝头折落,不肯栖身于西湖之中;它宁愿隐居在穹窿山上,成为那里的隐士。千年间,古梅与草木共处,泥土浸润它的骨骼,显得粗犷而苍劲。即使寒冬腊月里它也冻得要命,但春风一到,又能焕发生机。今年遭受刀斧砍伐之苦,左腿被砍下如同樵夫所伤。古梅的幽灵暗暗哭泣,天也显得昏暗,仿佛要下雨一样。它流出的十斛清泪像明珠般晶莹,让人不忍目睹。然而,它仍抱着自己的价值不肯屈服,失去权势后,决不会自甘堕落。韩湘仙人为了这把宝剑,不惜耗费百金,真是难以比拟啊!它又被人们抬到市场上炫耀,儿女们争相观看,发出喧哗之声。人们还怀疑这是神灵所变,以为是白日里的鬼魅。于是把它带回家中,放在金笼子里,用两条绳子紧紧地锁住,禁止它再插进碧玉壶中。尽管主人担心它不能长久地守护自己,仍然请求我为他撰写一篇传世佳作来歌颂它。在高堂之上,雪壁之下,古梅的影子映照出来,这屋子和这幅画是多么珍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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