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学为鸟言者,其音则鸟也,而性则人也;鸟有学为人言者,其音则人也,而性则鸟也。此可以定人与鸟之衡哉?今之为诗者,何以异于是?不出于己之所自得,而徒窃于人之所尝言,曰某篇是某体,某篇则否;某句似某人,某句则否。此虽极工逼肖,而已不免于鸟之为人言矣。
若吾友子肃之诗,则不然。其情坦以直,故语无晦;其情散以博,故语无拘;其情多喜而少忧,故语虽苦而能遣;其情好高而耻下,故语虽俭而实丰。盖所谓出于己之所自得,而不窃于人之所尝言者也。就其所自得,以论其所自鸣,规其微疵,而约于至纯,此则渭之所献于子肃者也。若曰某篇不似某体,某句不似某人,是乌知子肃者哉!
叶子肃诗序
有人学习模仿鸟类的叫声,其声音虽类似鸟,但性格与人类无异;也有鸟儿学习人类的语言,声音是人类,但本性却是鸟儿。这是否能够确定人与鸟之间的差异呢?现在的诗人,与他们有何不同?不是来自自己内心的体会,而是单纯地抄袭别人所曾言及,说某篇是某种风格,某篇则不是;某句话像某人,另一句又不像。尽管他们极尽工巧之能事,却也不免于被比作鸟儿般地为人言传。
若吾友子肃之诗,则不然。他的性情直率,所以语言没有晦涩之处;他的性情广泛博大,所以语言不受拘束;他的性情多喜而少忧,所以语言虽然苦涩却能使人释怀;他的性情好高而耻下,所以语言虽然简洁却内容丰富。这可以说是出于自己的内心体会,而不是抄袭他人所曾言及。根据他所自得的内容,来评论他的作品,指出其中的微小瑕疵,然后达到至纯的境地,这是渭对子肃诗歌的贡献。若是说某篇不像某种风格,某句话不像某人,那又怎知其为子肃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