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抚汝大,十八弃我去。
经年泪眼枯,魂魄归何处。
汝母托我日,跪床泣告语。
侄妇死如归,伤心惟稚孺。
侄身当中年,妇死必再娶。
悯子饥且寒,莫免芦花絮。
成立岂易言,不肖尤堪惧。
怆绝辞未终,双手亲交付。
■我忍泪听,抱汝曲劝谕。
一痛忽剪决,生死判急遽。
抚汝从兹始,性命相依附。
到今十五年,苦心向谁诉。
冻馁固可虞,温饱益增虑。
疴痒最关怀,焦劳夜复曙。
曾记一医来,目我为乳妪。
四岁教识字,解诵唐人句。
送汝入塾中,督责不汝恕。
恐汝德不修,恐汝学不裕。
历择名师从,璞质勤磨铝。
喜汝尚好学,光阴弗自误。
学业渐可观,长者咸称誉。
勉然品行修,立身得依据。
爱敬根性天,事叔如事父。
谓叔性豪侠,轻财略无度。
负累日益深,积重病成痼。
胡不归里闾,资斧从容措。

【注释】

哭亡侄孙士铨(sì xūn sī tún):哭着悼念亡侄。

抚汝大:指抚育你。

十八弃我去(wàng qù wǒ qù):你十八岁时,我离开了你。

经年泪眼枯(jīng nián lèi yǎn gǔ):经过一年的时间,眼泪都干了。

魂何归(hún hé guī):魂魄归向何处。

汝母托我日(ruò mǔ tuō wǒ rì):你母亲托付给我的时候,跪在床上哭泣着告诉你的话。

侄妇死如归(zhí fù shǐ guī):侄媳妇死了像回家一样。

伤心惟稚孺(shāng xīn wéi zhì hú):伤心的是只有小孩子。

中年身:中年以后的身子。

妇死必再娶(fù sǐ bì zài qǔ):妻子死了,必定要再娶。

悯子饥且寒(mǐn zi jī qǐ hán):怜悯孩子饥饿和寒冷。

莫免芦花絮(mò bìng lú huā xù):不得不忍受芦苇上的絮飞。

成立岂易言(chéng lì jiǎ yì yán):建立事业哪容易说。

不肖尤堪惧(bù xiào yóu kàng jù):不成器更令人担忧。

怆绝(chàng jué)辞未终(chuàng jué cí wèi chén):悲伤至极,话没说完就哭了。

双手亲交付(shǒu shǒu qīn jiāo shǔ):亲手交给了孩子。

■我忍泪听(yì wǒ lín yuè tīng):忍着泪水听。

一痛忽剪决(yī tòng hū biān jué):一次痛苦突然决定。

生死判急遽(shēng sǐ pàn jí jù):生与死的判决迅速决断。

抚汝从兹始(fǔ nǐ cóng zhōu shǐ):从此开始抚养你。

性命相依附(mìng qiú xiāng fù yí):性命相互依赖。

到今十五年(dào jīn shí wàn nián):到现在已经有十五年了。

苦心向谁诉(kǔ xīn xiàng shuí sù):把心中的苦楚向谁诉说呢?

冻馁固可虞(dòng něi gù kě yú):冻饿本来是可以担心的。

温饱益增虑(wēn bǎo yì zēng lǜ):吃饱饭反而增加了忧虑。

疴痒最关怀(kē yǎn zuì guān huái):最关心疾病和疼痛。

焦劳夜复曙(jiāo láo yè fù shǔ):在劳累中度过黑夜,又在天亮时分劳作。

曾记一医来(céng jì yī yī lái):还记得有一位医生来看望。

目我为乳妪(mù wǒ wéi rǔ nǚ):把我当作母亲的乳妪。

四岁教识字(sì suì jiào shí zì),解诵唐人句(sì suì jiào shí zì),送汝入塾中(sòng nǐ rù shú zhōng)。

督责不汝恕(dū zé bù nǐ shù):督促责备你没有宽恕。

恐汝德不修(kǒnɡ nǐ dé bù xiū)、恐汝学不裕(kǒnɡ nǐ xué bù yú):恐怕你的德行没有修好,恐怕你的学识不够。

历择名师从(lì zé míng shī cóng):历尽选择名师跟随。

璞质勤磨铝(pú zhì qín mó ài):质朴的性格勤奋磨练自己。

喜汝尚好学(xǐ nǐ shàng hào xué),光阴弗自误(xǐ nǐ shàng hào xué),光阴弗自误(xǐ nǐ shàng hào xué),光阴自误:高兴你喜欢学习,不要耽误了你宝贵的时光。

学业渐可观(xué wèi jiān guān kān),长者咸称誉(zhǎng zhe cháng ér chēng yù):学业逐渐有了可观之处,长辈们也都很称赞。

勉然品行修(miǎn rán píng xíng xiū):勉励自己品行端正。

立身得依据(lì shēn dé jī yú):做人有凭借了。

爱敬根性天(ài jìng gēn xìng tiān):爱护尊敬天生的本性。

事叔如事父(shì shū rú shì fù):侍奉父亲如同侍奉叔父一样。

谓叔性豪侠(wèi shū xìng háo xié),轻财略无度:认为叔父性格豪放侠义,从不贪图钱财,没有过度行为。

负累日益深(fù lěi rì yì shēn):负担越来越沉重。

积重病成痼(jī zhòng bìn chéng gù):病情越来越严重,成了痼疾。

胡不归里闾(hú bù guī lí lǘ):为什么不回故乡去呢?

资斧(zī fǔ):资财,财物。

从容措:从容地筹划。

【赏析】

此诗是作者对其亡侄的哀伤悼念,全篇充满了对侄子的关爱之情,字里行间流露出对侄儿的怜惜、惋惜和自责,以及深深的思念之情。诗中既有对侄儿的疼爱,又有对自身行为的反思,更有对生活困境的无奈。

诗的前半部分主要表达了作者对侄儿的怜惜和怀念。“三岁抚汝大,十八弃我去。经年泪眼枯,魂魄归何处?”这是对侄儿童年时期的美好回忆,也是对失去亲人的深深悲痛。“汝母托我日,跪床泣告语。”则是对侄儿的母亲在临终前对作者的嘱托,这也是一种对亲情的珍视和尊重。而“汝身当中年”则是对侄儿成长过程的回顾,也是对侄儿未来命运的担忧。这些诗句都充满了诗人对逝去亲人的怀念之情。

诗的后半部分则更多地反映了诗人的内心世界。“悯子饥且寒,莫免芦花絮”,则是对侄儿生活困苦的同情;“恐汝德不修,恐汝学不裕”,则是对侄儿前途的担忧;而“历择名师从,璞质勤磨铝”则是希望侄儿能够努力学习,成为有用之才;最后一句“勉然品行修,立身得依据”,则是对侄儿的期望和祝福。

这首诗语言简练,情感真挚,通过对侄子的关爱和期盼,反映了作者对生活的无奈和感慨,以及对亲情的珍视和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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