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闻邵伯曾为父,不信王戎尚作儿。
子姓裂裳随太母,牵輀挽绋到江湄。
【注释】:
发纼词:作诗。
发纼,古代一种用麻丝编织的帽子。
为:给……起名。
其五:指这首诗。
邵伯:春秋时吴国大夫季札的封地。
父:父亲。
王戎:晋人石崇的字。
子姓:指石崇。裂裳(shang):把衣服撕成布条。
太母:母亲。
牵輀挽绋(fú):拉着棺材的杠和拖在地上的绳子,意为护送死者入殓。
【赏析】:
《发纼词》原为悼念亡妻而作。此篇是作者在妻子去世后的第三年所作的挽歌之一。全诗共三段:第一段写胡氏生前与石崇关系密切,死后却受他儿子的欺辱;第二段写胡氏死难,她的儿子竟要拉她入棺,并把她从坟墓中拖出来;第三段写胡氏死后,石崇还为她送葬。诗人对石崇的这种行为极为愤慨,因而写了这首挽歌。
“已闻邵伯曾为父”,首句即点出石崇之先世与吴国之关系。“邵伯”是春秋时代吴国的贵族,封于延陵,称“邵伯”。《左传·哀公元年》:“吴大饥…吴使重赂迎女于楚,求之以嫁。”又据《史记.越王勾践世家》,吴王阖闾欲伐越,乃使太子友聘越王女为妃。可见,石崇是出身于吴国贵族。石崇的父亲石苞,曾任吴王僚相,后因罪被诛,石崇因此也失去了爵位。石崇本人也是一位很有才能的人,他在西晋初年曾官至荆州刺史。石崇为人豪爽,不拘小节,很得人心。《晋书.石崇传》说他“性好气,喜宾客”,“每适州郡,多携妓女乘辎軿(jīn,古代妇女的坐车),纵酒酣乐”。石崇与当时的文人如潘岳、陆机、陆云等都交往甚密。他们常常在一起饮酒赋诗,以文会友。石崇还喜欢结交各地的侠客义士,如孙秀、王敦等。石崇与孙秀的关系比较复杂。孙秀是东晋开国功臣王导的侄子,他与石崇同为石苞之子,因此两人之间有较深的友谊。孙秀曾举荐石崇为荆州刺史、南蛮校尉,后来石崇因事得罪了孙秀。但不久,他又被孙秀重新起用,任为散骑常侍、侍中。石崇与王敦也是好朋友。王敦是王导的堂兄,当时任镇西将军、都督江州诸军事。王敦曾两次起兵谋反,石崇均参与了反对王敦的活动,为此受到王敦的忌恨。石崇与王敦的矛盾,一直延续到石崇死时,王敦甚至派人暗杀了他。石崇不仅与当时一些达官贵人交往密切,而且与民间百姓也有很深的交往。他曾“游侠好义”,乐于助人。有一次他听说有人生病,就把自己的车马送给这个人使用,自己则步行前往看望,待病愈后,又把自己的车马送给他使用。石崇的这种性格和作风,使他在当时很受欢迎。《世说新语》记载了许多关于他的逸闻轶事。这些故事充分说明石崇是一个颇有人情味的人。
“不信王戎尚作儿”,这一句是说石崇的儿子不相信他的父亲还活着。据《晋书.石崇传》载,石崇有子名石广。石崇曾对人说:“吾有三儿,孤直有威重,次子、次女皆端妍饰容态,无复当年风力,唯有阿奴耳,灵越放畅。”由此可见,石崇的长子、次女均已早卒,唯长男名石广,字季伦。石广长大后与王戎友善。石崇曾与王衍、阮籍等游宴于青溪亭,石广也在其中。石崇曾问石广:“卿家何以办酒食?”石广答道:“我卿家故可办酒食。”石崇听了很不高兴,说:“我卿家故可办酒食,何如?我自不得一钱物邪!”石崇的长子石瑶也善于应对,曾与王戎同坐一处,石崇指着石瑶向王戎说:“彼何人尔?顾视我盛丰矣!”石瑶应声答曰:“不意天壤之中,乃有卿父子。”可见石广也很有才华。石崇与儿子石广的关系虽然很好,但毕竟不是亲生父子,因此当石崇死后,石广便怀疑他还活着。
“子姓裂裳随太母”,这是说石崇的儿子带着丧服跟随母亲胡氏到江边去送葬。胡氏死后,石崇的儿子竟然要把她拉入棺材中,让她与石崇一同入土,这当然不可能实现。于是石崇的儿子只好把胡氏的尸体从坟墓中拖出来送到江岸上,让胡氏的亲属来接运遗体下葬。这一情节反映了石崇儿子的无礼和残忍。《世说新语.伤逝》载:“赵景真为豫章太守,遭母丧。临川献王子猷往吊之,遇诸道,悠然叹曰:‘‘本谓过江各愁思,果然后知未可裁!’因请登西阶。抚君臂曰:‘下榻相待,况亲在堂者乎?’”这里所记的是子猷在豫章见到朋友的妻子景真,见景真已经死了丈夫而独居守丧,非常悲痛,便主动提出要帮助料理丧事。可见子猷是一个很懂得尊重别人的人。而石崇的儿子则与此不同。他不但不懂得尊重别人,而且还做出如此无礼的举动。石崇的儿子的行为是很令人气愤的。
最后一段写石崇死后,他的好友范启为他撰写了一篇诔文。范启是范宁的侄儿。范宁是西晋初年的著名学者和文学家,曾任尚书令。范启年轻时也曾与石崇交游,二人关系甚好。范启在《石崇诔》中写道:“余少尝与君周旋,实所敬仰。今君亡来存,虽在九泉,犹有遗音;况在人间,岂可论议!”意思是说过去我曾与您交往得很好,现在您的不幸去世了,虽然我已经死了,但我还有遗言可以告诉世人;何况我还活在人间呢!这几句文字表现了范启对石崇的怀念以及他对石崇不幸死的痛惜和哀悼。范启的这篇诔文写得很有感情,语言流畅,读来感人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