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晋永和，癸丑暮春，初作兰亭会。集众贤，临峻岭崇山，有茂林修竹流水。畅幽情，纵无管弦丝竹，一觞一咏佳天气。于宇宙之中，游心骋目，此娱信可乐只。念人生相与放形骸。或一室晤言襟抱开。静躁虽殊，当其可欣，不知老至。
然倦复何之。情随事改悲相系。俯仰间遗迹，往往俱成陈矣。况约境变迁，终期于尽，修龄短景都能几。谩古换今移，时消物化，痛哉莫大生死。每临文吊往一兴嗟。亦自悼不能喻于怀。算彭殇、妄虚均尔。今之视昔如契，后视今犹昔。故聊叙录时人所述，慨想世殊事异。后之来者览斯文，将悠然、有感于此。
【注释】
- 晋永和：指晋朝的永和年代。癸丑暮春：指农历三月，即暮春时节。初作兰亭会：第一次举办兰亭聚会。集众贤：聚集众多贤才。临峻岭崇山：面对险峻的山岭。修竹流水：茂密的竹林，清澈的流水。畅幽情：尽情享受幽雅之情。纵无管弦丝竹：即使没有音乐演奏。一觞一咏：一边饮酒一边吟诗。佳天气：美好的气候，宜人的天气。于宇审之中：在宇宙之内。游心骋目：尽情地欣赏自然美景。此娱信可乐只：这样的娱乐真是令人快乐啊！只：句尾语气词。念人生相与放形骸：想到人生就应该放任形体，不拘泥于形式。或一室晤言襟抱开：有时在房间里交谈，心情开阔。静躁虽殊：虽然静和躁不同。当其可欣，不知老至：但只要能够感到愉悦，就不会老去。然倦复何之：然而又感到疲倦，不知道去哪里。情随事改：感情随着事物的变化而改变。悲相系：悲伤随之而来。俯仰间遗迹，往往俱成陈矣：转眼间，留下的遗迹已经都成为了过去。况约境变迁，终期于尽：何况环境的约束也在不断变化，最终都将消失殆尽。修龄短景都能几：寿命短暂，景色也很快消逝。谩古换今移，时消物化：只是徒然地把古人换成现在的人，时间也在消逝，万物都在变化。痛哉莫大生死：痛苦莫过于生与死的大问题。每临文吊往一兴嗟：每当读到这些文章时，都会感叹不已。亦自悼不能喻于怀：我也为无法表达自己的感受而感到遗憾。算彭殇、妄虚均尔：算了吧，像彭祖那样长寿和像庄子一样虚无都是一样啊。今之视昔如契，后视今犹昔：现在看过去如同认识自己一样清楚，以后看现在也像现在一样。故聊叙录时人所述，慨想世殊事异：因此就记述一下当时的人和事，感慨世事变迁。后之来者览斯文，将悠然、有感于此；后来的人们读了这些诗文，将会有所感触。
【译文】
在晋朝的永和年月，阴历三月初的时候，我首次举办了兰亭聚会。聚集了很多名贤，面对险峻的山岭和崇山峻岭，有茂密的竹林，清流的溪水。尽情地享受着幽静的情怀，纵使没有管弦丝竹的乐器伴奏，也依然可以一边饮酒一边吟诵优美的诗句。在宇宙之间，尽情地欣赏美景，这真是快乐的啊！想到人生就应该放任形体，不拘泥于形式，有时在房间里交谈，心情开朗，静和躁虽然不同，但只要能够感到愉悦，就不会老去。然而又感到疲倦，不知道去哪里。感情随着事物的变化而改变，悲伤也随之而来。转眼间，留下的遗迹已经都成为了过去。更何况环境的约束也在不断变化，最终都将消失殆尽。寿命短暂，景色也很快消逝。徒然地把古人换成现在的人，时间也在消逝，万物都在变化。痛苦莫过于生与死的大问题。每当读到这些文章时，都会感叹不已。我也为无法表达自己的感受而感到遗憾。算了吧，像彭祖那样长寿和像庄子一样虚无都是一样啊。现在看过去如同认识自己一样清楚，以后看现在也像现在一样。因此就记述一下当时的人和事，感慨世事变迁。后之来者读了这些诗文，将会有所感触。
【赏析】
《兰亭序》是东晋王羲之所写的一篇骈文，记载了342年（永和九年）三月三日王羲之与其兄王献之及孙统等二十八位文人雅集于会稽山阴的兰亭，流觞曲水之宴的故事。这篇文章以记叙为主，兼有抒情、议论的成分。全篇可分为三个层次：第一层为开篇到“俯仰间遗迹”。这一部分叙述了兰亭集会的时间、地点、参加者及与会者的心情。第二层为“况约境变迁”到“故聊叙录时人所述”，这一部分叙述作者对人生的看法及所引发的感慨。第三层为最后一段，表达了作者对生死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