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复离朋散伍,竞逐幽胜。登者,止者,哦者,嘨者,惫而喘者,恐而啕者,怡然若有乐者,怅然俯仰感慨,若有悲者:虽所遇不同,然莫不皆有得也。

予居前,益上,觉石益怪,径益狭,山之景益奇,而人之力亦益以惫矣。顾后者不予继,乃独褰裳奋武,穷山之高而止焉。其上始平旷,坦石为地,拂石以坐,则见山之云浮浮,天之风飂飂,太湖之水渺乎其悠悠。予超乎若举,泊乎若休,然后知山之不负于兹游也,既而欲下,失其故路,树隐石蔽,愈索愈迷,遂困于荒茅丛筱之间。时日欲暮,大风忽来,洞谷谽呀,鸟兽鸣吼,予心恐,俯下疾呼,在樵者闻之,遂相导以出。至白云亭,复与同游者会。众莫不尤予好奇之过,而予亦笑其恇怯颓败,不能得兹山之绝胜也。

于是采菊泛酒,乐饮将半,予起,言于众曰:“今天下板荡,十年之间,诸侯不能保其国,大夫不能保其家,奔走离散于四方者多矣。而我与诸君蒙在上者之力,得安于田里,抚佳节之来临,登名山以眺望,举觞一醉,岂易得哉!然恐盛衰之不常,离合之难保也,请书之于石,明年将复来,使得有所考焉。”众曰:“诺!”遂书以为记。

【诗句】

游天平山记

乃复离朋散伍,竞逐幽胜。登者,止者,哦者,嘨者,惫而喘者,恐而啕者,怡然若有乐者,怅然俯仰感慨,若有悲者:虽所遇不同,然莫不皆有得也。

【译文】
又与朋友们分别,争相追逐着山中幽美的风景。攀登的、停下的、吟咏的、叹息的、疲惫喘息的、惊恐流泪的、悠然自得仿佛找到了快乐的、惆怅不已四处张望感慨万千的……虽然各自遇到的情景不尽相同,但每个人都有所收获。

【注释】
乃复:再次,又。
离朋:指与朋友分别。
竞逐:争相追逐。
幽胜:幽静优美的地方。
止者:停下的人。
哦者:吟咏的人。
嘨者:叹息的人。
惫而喘:疲惫喘息。
恐而啕:惊恐流泪。
怡然:愉快的样子。
若:好像。
乐者:找到快乐的人。
怅然:惆怅。
俯仰:左右看,形容四处张望。
感慨:感慨万千。
悲者:感到悲伤的人。
石益怪:石头更加怪异。
径益狭:山路更加狭窄。
人之力亦益以惫矣:人们的力量也更加疲惫了。
顾后:回头看。
予居前,益上,觉石益怪,径益狭,山之景益奇:我在前面,逐渐登高,感觉石头更加怪异,山路越来越窄,山的景色也越来越奇特。
其上始平旷,坦石为地:上面开始变得平坦开阔,平坦的石头铺在地上。
拂石以坐:坐在光滑的石头上。
则见山之云浮浮:便看到山上飘动的云雾。
天之风飂飂:天空中呼啸而过的风。
太湖之水渺乎其悠悠:太湖里的水浩渺无边。
超乎若举,泊乎若休:超脱于世俗之上,像休息一样自在。
然后知山之不负于兹游也:然后才知道这次游历没有辜负这次旅行。
既而欲下,失其故路:接着想要下山,却迷失了回去的路。
树隐石蔽,愈索愈迷:树林隐蔽了道路,越寻找越迷糊。
遂困于荒茅丛筱之间:最终在荒草地和灌木丛之间被困住。
时日欲暮,大风忽来,洞谷谽呀,鸟兽鸣吼:天色将晚时,突然刮起了大风,山谷间回响着轰鸣的声音,鸟儿和野兽也在鸣叫吼叫。
心恐,俯下疾呼:心中恐惧,俯下身子急切地呼喊。
在樵者闻之,遂相导以出:在砍柴的人听见后,就引领着我走出了困境。
至白云亭,复与同游者会:到了白云亭,我与同伴们再次相聚。
众莫不尤予好奇之过,而予亦笑其恇怯颓败:众人无不责怪我有过于好奇的行为,我也嘲笑他们胆小怕事、颓废不堪。
不能得兹山之绝胜也:因此不能得到这座山的极美之处。
于是采菊泛酒,乐饮将半:于是采摘菊花喝酒,欢乐地喝了将近一半。
言于众曰:“今天下板荡,十年之间,诸侯不能保其国,大夫不能保其家,奔走离散于四方者多矣。而我与诸君蒙在上者之力,得安于田里,抚佳节之来临,登名山以眺望,举觞一醉,岂易得哉!然恐盛衰之不常,离合之难保也,请书之于石,明年将复来,使得有所考焉。”众曰:“诺!”遂书以为记:于是起身对大家说:“天下动荡不安,十年间,诸侯不能保护他们的国家,大夫不能保护他们的家族,到处流浪分散的人很多。我和各位蒙受皇上庇护的力量,得以安定在家乡耕种田地,享受佳节来临的喜悦,登上名山远眺风光,举杯痛饮一番,这难道容易得到吗?但是恐怕世事的兴衰变化不会固定,人们的离别聚合难以保持,请把这些话刻写在这里的石碑上吧!第二年我会再来,到时候可以查阅一下这些记载。”大家说:“好吧!”于是就把这些话刻写在了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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