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立乎今日以指畴昔，唐虞三代，若何之郅治；秦皇汉武，若何之雄杰；汉唐来之文学，若何之隆盛；康乾间之武功，若何之烜赫。历史家所铺叙，词章家所讴歌，何一非我国民少年时代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之陈迹哉！而今颓然老矣！昨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处处雀鼠尽，夜夜鸡犬惊。十八省之土地财产，已为人怀中之肉；四百兆之父兄子弟，已为人注籍之奴，岂所谓“老大嫁作商人妇”者耶？呜呼！凭君莫话当年事，憔悴韶光不忍看！楚囚相对，岌岌顾影，人命危浅，朝不虑夕。国为待死之国，一国之民为待死之民。万事付之奈何，一切凭人作弄，亦何足怪！
任公曰：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是今日全地球之一大问题也。如其老大也，则是中国为过去之国，即地球上昔本有此国，而今渐澌灭，他日之命运殆将尽也。如其非老大也，则是中国为未来之国，即地球上昔未现此国，而今渐发达，他日之前程且方长也。欲断今日之中国为老大耶？为少年耶？则不可不先明“国”字之意义。夫国也者，何物也？有土地，有人民，以居于其土地之人民，而治其所居之土地之事，自制法律而自守之；有主权，有服从，人人皆主权者，人人皆服从者。夫如是，斯谓之完全成立之国，地球上之有完全成立之国也，自百年以来也。完全成立者，壮年之事也。未能完全成立而渐进于完全成立者，少年之事也。故吾得一言以断之曰：欧洲列邦在今日为壮年国，而我中国在今日为少年国。
【诗句】
少年中国说
呜呼！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立乎今日以指畴昔，唐虞三代，若何之郅治；秦皇汉武，若何之雄杰；汉唐来之文学，若何之隆盛；康乾间之武功，若何之烜赫。历史家所铺叙，词章家所讴歌，何一非我国民少年时代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之陈迹哉！而今颓然老矣！昨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处处雀鼠尽，夜夜鸡犬惊。十八省之土地财产，已为人怀中之肉；四百兆之父兄子弟，已为人注籍之奴，岂所谓“老大嫁作商人妇”者耶？呜呼！凭君莫话当年事，憔悴韶光不忍看！楚囚相对，岌岌顾影，人命危浅，朝不虑夕。国为待死之国，一国之民为待死之民。万事付之奈何，一切凭人作弄，亦何足怪！
【译文】
唉！我中国果真是已经强大了吗？站在今天的角度去回望过去，从唐尧、虞舜到夏、商、周，那是多么的繁荣昌盛啊；从秦始皇、汉武帝到唐太宗、宋太祖，那是多么的英明伟大啊；从唐代的文学艺术到清代的武功，那是多么的辉煌啊。这些都是历史上的盛世，被历史家记载，被文人歌颂，哪一篇不是我们国民年轻时的美好时光和快乐事情的见证呢？然而现在，却已经变得衰弱不堪了！就像昨天刚刚失去了五座城池，明天又失去了十座城池；到处都是小偷老鼠，晚上家家户户鸡狗惊叫。十八个省的土地和财富，都已经沦为了外国人的囊中之物；四千多万的人民，都已经变成了别人的奴隶，哪里还谈得上曾经的“大国”呢？唉！请你不要再谈论这些事情吧！看着自己日益衰弱的国土和人民，我真是感到心如刀绞，不忍心去看啊！像被囚禁的人互相对望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国家一步步走向灭亡，人民的生活一天比一天艰难，朝廷的统治越来越没有希望。我们的国家就像一个将要等死的囚犯，而我们的每一个国民都变成了等待死亡的人质。面对这一切，我又能怎么办？一切都要靠别人来决定，也怪不得他们这么做了。
【注释】
- 呜呼：叹辞，表示叹息或悲痛。
- 我中国：指中国这个国家。
- 老大：强大。
- 指畴昔：指代过去的盛世。
- 郅治：极好的治理。
- 雄杰：英雄豪杰。
- 隆盛：繁盛。
- 烜赫：显赫。
- 词章家：指文人们。
- 良辰美景：美好的时光和景色。
- 赏心乐事：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 颓然老矣：形容国家和社会变得衰弱无力。
- 昨日割五城：指前一天失去五座城池。
- 明日割十城：指明天又失去十座城池。
- 雀鼠尽：形容外敌入侵，使得国家领土被侵占殆尽。
- 鸡犬惊：形容人民生活在惊恐中，生活毫无安定。
- 十八省：指当时中国的十八个省份。
- 四百兆：指当时的人口总数，约为四亿多人。
- 注籍之奴：被外国奴役的人民。
- “老大嫁作商人妇”：出自《左传·僖公十五年》，意思是年老色衰的女子嫁给商人作为妻子，暗指旧时妇女被迫出嫁。
- 凭君：请君。
- 憔悴：形容人因忧愁、疲劳而身体消瘦，神情憔悴。
- 楚囚：指屈原，楚国的大臣，因直言进谏而被放逐。
- 岌岌：形容危险，摇摇欲坠。
- 朝不虑夕：形容政治局势十分危急。
- 待死之国：形容国家处于极度困境中，随时可能灭亡。
- 待死之民：形容人民处在极度困苦之中，没有生存的希望。
- 国为待死之国，一国之民为待死之民：形容国家的存亡危机到了极点，每一个国民都面临着生死的抉择。
- 完全成立：指国家已经完全具备了独立自主的能力。
- 壮年之事：指国家正处于年轻力壮的时候，有发展潜力和活力。
- 少年之事：指国家虽然暂时处于困境，但还有复兴的希望和潜力。
- 欧洲列邦：指当时的欧洲各国。
- 今日：指当前的时代。
- 百年以来：一百年的时间里。
- 完全成立者：指国家已经完全具备独立自主的能力的人。
- 欧洲列邦在今日为壮年国，而我中国在今日为少年国：指出现在我们所处的时代与历史上的欧洲列国相比，我们中国正处在一个更加困难和危险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