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余所及见,里中二三十年来号为文人者,无不以浮名苟得为务,而余与同邑归生独喜为古文辞,砥行立节,落落不苟于世,人以为狂。已而又得吴生。吴生少余两人七岁,以贫客嘉定。于书自《左氏》下至《南北史》。无不纤悉强记。其所为诗多怨声,近《西州》、《子夜》诸歌曲。而炎武有叔兰服,少两人二岁;娣子徐履忱少吴生九岁,五人各能饮三四斗。五月之朔,四人者持觥至余舍为母寿。退而饮,至夜半,抵掌而谈,乐甚,旦日别去。余遂出赴杨公之辟,未旬日而北兵渡江,余从军于苏,归而昆山起义兵,归生与焉。寻亦竟得脱,而吴生死矣。余母亦不食卒。其九月,余始过吴生之居而问焉,则其母方茕茕独坐,告余曰:“吴氏五世单传,未亡人唯一子一女。女被俘,子死矣!有孙,二岁,亦死矣!”余既痛吴生之交,又念四人者持觥以寿吾母,而吾今以衰绖见吴生之母于悲哀其子之时,于是不知涕泪之横集也。

【吴同初行状】
乡中三十年来号称文人者,无不以名利苟得为务。而余与同邑友人归生独喜为古文辞,坚守节操,不为俗世所屈,人皆以为狂。继而又有吴生,年长于余二人七岁,因家贫客居嘉定。他从小读的书从《左氏春秋》到《南北史》,没有不精通记忆的。他所创作的诗歌多有怨言,近《西州》、《子夜》等歌曲。而炎武有叔兰服,比我二人小二、三岁;其弟子徐履忱比我二人小九岁。五人都能饮酒三四斗。五月初一日,四人拿着酒杯来到我住所为我母亲祝寿。回家后饮酒谈笑至深夜,非常欢乐,次日分别离去。于是我就应杨公之请,未过十天便被北兵渡江,我随军驻守苏地,后来昆山起义军起事,归生也在其中。不久我也终于逃脱,但吴生死了。我的母亲也不吃东西就去世了。那年九月,我终于到吴生的住处打听他的情况,只见他的母亲孤独一人坐着,告诉我:“吴家五世单传,我家只有唯一的儿子和一个女孩。女儿被俘,儿子已死!有个孙子,两岁多,也已死了!”我既痛惜吴生之交,又想念四人拿着酒杯来给我母亲祝寿,而我现今在悲痛之际见到吴生的母亲,心中不免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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