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年行七十，惟日就志昏。
虽高鸿鹄举，尚困鸡鹜喧。
壮心久已摧，弱羽不得翻。
每诵少游言，顾惭下泽辕。
蜀公有高志，谢事久杜门。
扰扰世俗务，不复挂口论。
群经杂图史，拥坐如周垣。
上谈千载故，速若水注盆。
客来必命酒，左右拱诸孙。
虽无鼓舞欢，自喜谈笑温。
仰高顾吾私，有类羝触藩。
尚期蓬荜完，亦有桑榆存。
近观敕子诗，尤见朋义敦。
卜居近吾庐，指日驾君轓。
构堂始云基，筑圃亦已樊。
前知会合期，不惨离索魂。
想像入第初，亲宾燕华樽。
谈高一理会，体王百疾奔。
共完天纯粹，岂识世诈谖。
方笑司马翁，独乐守空园。
【译文】
我七十岁了，但志向却日渐昏聩。
虽然像鸿鹄一样高飞的希望，仍然被鸡鸭的喧闹所困。
壮志久已消沉，如弱禽不能高飞。
每读苏东坡《赤壁赋》时，常感惭愧自己的平庸。
赵景仁具有高尚的志向，因避世归隐而久闭不出。
世间纷扰世俗之事，不再议论。
群经杂史、图史等，围坐在四周就像周朝的围墙一样密集。
谈论千年往事，如泉水注入水盆一样迅速而流畅。
客人来访就设酒招待，左右都是他的子孙。
虽无歌舞欢宴，但自喜谈笑温雅。
仰望高处，想到我自己，如同羊角撞到篱笆一样尴尬。
仍期冀能完成自己的事业，也还有桑榆之年可待。
近来看了赵景仁的《敕子诗》，更见其朋义敦厚。
赵景仁将卜居在离自己家不远的地方，指日可望乘坐赵景仁的车驾。
赵景仁开始建筑堂屋只是筑土为墙，修筑菜园也是刚刚围上篱笆。
从前他预计入仕为官的日子，不担心离别的痛苦。
想象到进入朝廷做官初时，亲朋都聚集在华美的酒樽之前。
谈论时总能得心应手，对王羲之的草书百字帖也能一气呵成。
一起完成天工，又怎知道世事的狡诈与虚伪呢？
方笑司马相如，独自享乐守着空园。
【注释】
- 予：作者自称。行：行走。七十：作者自言七旬老翁。
- 惟：只有。日就志昏：意思是说，每日所见，只觉心志迷乱而不明。
- 虽：即使。虽高鸿鹄举，尚困鸡鹜喧：即使是鸿鹄振翅高飞，也仍然被鸡鸭的喧闹所困扰。比喻有远大的理想抱负，却被现实的琐碎繁杂所羁绊。
- 壮心：豪迈的雄心壮志。久已摧：已经消磨殆尽了。
- 弱羽：指小鸟的幼小翅膀。不得翻：不能够高飞。比喻人虽有豪情壮志和美好理想，但受到现实环境的限制而不能实现。
- 少游：即苏东坡（1037-1011），北宋文学家、书画家。少游是其号，故称“诵少游言”。
- 下泽辕：古代车辕下端的一种装置，用以支撑车辆。这里用来形容自己的处境，意谓处境艰难。
- 蜀公：赵景仁。蜀：古郡名，治所在四川。
- 谢事：辞官。杜门：闭门不出。
- 扰扰：纷杂忙碌的样子。世事务：世事烦扰。
- 上谈：谈论上流社会。
- 周垣：周代宫墙，这里借指赵景仁家中。
- 上谈千载故：谈论历史久远的事，指学问博通。
- 速：快捷，迅速。水注盆：水注满水盆形容时间过得极快。
- 客来：客人来了。命酒：摆设酒食款待客人。
- 左右拱诸孙：左右拱手招呼他的孙子辈们。拱：拱手礼。
- 虽无鼓舞欢：虽有歌舞欢愉的场合，但也不过如此而已。
- 自喜谈笑温：自己觉得谈话笑语都十分亲切温暖。
- 仰高顾吾私：仰望高处想到自己的不足之处。有类羝触藩：比喻有如羊角撞到围栏一样进退两难。
- 犹期蓬荜完：仍期待自己的事业能够成功。蓬荜：草舍。
- 亦有桑榆存：也有晚年的时候存在。桑榆：指夕阳。
- 近观敕子诗：近读赵景仁的《敕子诗》。尤见朋义敦厚：特别见到他交友重义。
- 卜居：选择住宅居住。卜：占卜。近吾庐：靠近我的住处。
- 指日驾君轓：赵景仁将乘坐赵某的车回家乡。指日：不久就要到来。君轓：赵某的车。
- 构堂：建造房屋，这里指建房。始云基：才开始筑墙。云：起，动。
- 筑圃：种菜园。亦已樊：也已经是围绕起来的篱笆了。
- 先：先前。会合期：相聚的期限。
- 不惨离索魂：不至于感到悲伤和痛苦地离开。
- 想像入第初：想象进入仕途时的情境。亲宾燕华樽：亲朋好友聚集在一起喝酒作乐的情景。
- 体王百疾奔：体会并实践帝王治理天下的各种方法。体王：体会君王之道。
- 共完天纯粹：共同完成天理和道德的纯正完善。
- 岂识世诈谖：哪能认识到世间奸诈欺诈的人。
- 方笑司马翁：刚才还嘲笑过司马光。独乐守空园：独自在空寂的园子里快乐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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