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五年季冬夜,贼满山西武乡野。悲风愁云动千里,杀人之父城门下。
念贼彼亦人之子,不肯容人代父死。归语我友及里中儿,父仇不报,子活何为,愿假我斧,我必击之。
月黑鸡鸣,事不可迟。亲族向前相泣语,百万骑中贼何处。
此贼胸前挂铜牌,此贼秣马在庭阶。诸君且勿劝我住,我当畏圣贤,不畏虎与豺。
皇天怜孝复怜勇,须臾贼死不旋踵。一贼既倒群贼惊,此儿何姓复何名。
自言身是赵庭举,吾奏上帝当歼汝,汝曹不孝复不忠。
朝廷恩泽二百六七十年中,何忍负之弯汝弓,况复孤人之子烹人翁。
骂毕投井井无水,七尺吾当全归耳。至今山西武乡人,百里负米养其亲。
不见前村赵孝子,聂政荆轲安足拟。
【注释】
- 崇祯五年:明崇祯帝朱由检在位五年。
- 季冬夜:农历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即小雪节气后的第一天晚上。
- 贼满山西武乡野:贼寇布满山西的武乡野外。
- 悲风愁云动千里:悲愤的秋风和愁云弥漫千里。
- 杀人之父城门下:在城门下杀害了别人的父亲。
- 念贼彼亦人之子:思念那些同样是人的儿子的贼寇。
- 不肯容人代父死:他们不容许别人代替自己去报仇。
- 归语我友及里中儿:回家告诉我朋友和邻里的孩子。
- 父仇不报,子活何为:如果为了报复父亲的仇怨而活着,那活着又有何意义?
- 愿假我斧,我必击之:请给我一把利斧,我一定会杀死你们。
- 月黑鸡鸣,事不可迟:月亮黑了半夜了,事情不能再耽搁了。
- 亲族向前相泣语:亲戚朋友都上前哭泣并劝解。
- 百万骑中贼何处:在千万骑马兵之中找哪个是贼寇。
- 此贼胸前挂铜牌,此贼秣马在庭阶:这个敌人胸前有铜牌,正在准备在庭院里埋伏等待。
- 诸君且勿劝我住,我当畏圣贤,不畏虎与豺:诸位请不要劝我停下来,我应该敬畏圣贤,不怕老虎和豺狼。
- 皇天怜孝复怜勇:皇天怜悯孝顺又怜悯勇敢。
- 须臾贼死不旋踵,一贼既倒群贼惊:一会儿那个贼人就被打死了,其他贼人都惊呆了。
- 此儿何姓复何名:这个孩子叫什么?
- 自言身是赵庭举,吾奏上帝当歼汝:他自己说就是赵庭举,我要向上天报告,要消灭你!
- 汝曹不孝复不忠:你们这些人不孝又不忠。
- 朝廷恩泽二百六七十年中,何忍负之弯汝弓:朝廷的恩泽有两百多年,怎么忍心辜负它而举起弓箭呢?
- 况复孤人之子烹人翁:何况又是一个人的儿子被煮着吃。
- 骂毕投井井无水,七尺吾当全归耳:说完后投井而死,井中没有水,我要用七尺的身体回去。
- 至今山西武乡人,百里负米养其亲:直到今天,山西武乡的人还在百里之外背米来供养他们的亲人。
- 不见前村赵孝子,聂政荆轲安足拟:再也见不到前面村庄里的赵孝子了,聂政、荆轲这样的人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