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者天下之人爱戴其君，比之如父，拟之如天，诚不为过也。今也天下之人怨恶其君，视之如寇仇，名之为独夫，固其所也。而小儒规规焉以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至桀、纣之暴，犹谓汤、武不当诛之，而妄传伯夷、叔齐无稽之事，乃兆人万姓崩溃之血肉，曾不异夫腐鼠。岂天地之大，于兆人万姓之中，独私其一人一姓乎！是故武王圣人也，孟子之言，圣人之言也；后世之君，欲以如父如天之空名，禁人之窥伺者，皆不便于其言，至废孟子而不立，非导源于小儒乎！
虽然，使后之为君者，果能保此产业，传之无穷，亦无怪乎其私之也。既以产业视之，人之欲得产业，谁不如我？摄缄縢，固扃鐍，一人之智力，不能胜天下欲得之者之众，远者数世，近者及身，其血肉之崩溃在其子孙矣。昔人愿世世无生帝王家，而毅宗之语公主，亦曰：“若何为生我家！”痛哉斯言！回思创业时，其欲得天下之心，有不废然摧沮者乎！
原君
古时候天下人尊敬爱戴自己的君王，比作父亲，比喻为天，这并不过分。但是现在的天下人却厌恶憎恨自己的君王，看待他如同仇敌，称之为独夫，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小儒们却拘泥于君臣之道，说什么天地之间不能逃避于君臣之义，即便到了夏桀、商纣那样的暴虐君主，还认为商汤、周武王不应该诛杀他们，并且胡乱地传说伯夷、叔齐没有根据的事情，就好像是兆万民众崩溃的血肉之躯，竟然和腐鼠没有两样。难道天地之大，在兆万民众之中，唯独偏私那一个人一姓吗！所以武王是圣人，孟子的话也是圣人的言论；后世的国君，想要用如父如天的空洞名分来禁止人们窥伺，都不方便于他们的言论，以至于废弃了孟子而不再立他为圣人，这不是导源于小儒吗！
虽然，让后来的做君主的，果真能保住这份产业，传之无穷，也不会奇怪的他偏私。既然以产业相称，人的想要得到产业的，谁不比得上我呢？封闭封缄，牢固上锁，一个人的智力，无法战胜天下想要得到的人的力量，远处的数代，近处的及身，其血肉之崩溃在其子孙矣。古人希望世世代代没有生帝王家，而毅宗的话对公主也说：“你怎么生在我的家！”痛哉斯言！回思创业时，其欲得天下的心，有不废然摧沮者乎！
译文：
古代的君主受到人民的爱戴，就像父亲一样，像天一样伟大。现在人民憎恶君主，将他视为仇敌，称之为独夫。这都是正常的社会现象。然而有些儒生却拘泥于君臣关系的道德规范，说什么天地之间不能逃避于君臣关系，即使到了夏桀、商纣这样的暴虐君主，也认为商汤、周武王不应该诛杀他们，并胡乱地传说伯夷、叔齐没有根据的事情。就好像是兆万民众崩溃的血肉之躯，竟然和腐鼠没有两样。难道天地之大，在兆万民众之中，唯独偏私那一个人一姓吗！所以武王是圣人，孟子的话也是圣人的言论；后世的国君，想要用如父如天的空洞名分来禁止人们窥伺，都不方便于他们的言论，以至于废弃了孟子而不再立他为圣人，这不是导源于小儒吗！
让后来的做君主的，果真能保住这份产业，传之无穷，也不会奇怪的他偏私。既然以产业相称，人的想要得到产业的，谁不比得上我呢？封闭封缄，牢固上锁，一个人的智力，无法战胜天下想要得到的人的力量，远处的数代，近处的及身，其血肉之崩溃在其子孙矣。古人希望世世代代没有生帝王家，而毅宗的话对公主也说：“你怎么生在我的家！”痛哉斯言！回思创业时，其欲得天下的心，有不废然摧沮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