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高不入侯王第,冷落偏宜山涧溪。
三春白雪琴边弄,一声黄鹤笛里吹。
琴边笛里遥相忆,阿盖陈元出香闺。
君不见,西洱河边万人冢,先朝空有战骨遗。
又不见,点苍城南一片石,风雨剥蚀郑回碑。
风云战斗壮士老,将军壁垒秋草衰。
惟有梅花一段春,罗浮孤山后先辉。
我今提壶向花间,举酒酬花一问之。
翠羽啾啾几朝暮,金马嘶残碧鸡啼。
巡檐可许来索笑,踏残多少苍苔泥。
消磨不尽群英雄,几人花下寄情痴。
天长岁月花应厌,怕愁贪睡开迟迟。
花不言兮酒自斟,惆怅山头落日低。
只今惟有空潭一轮月,搜尽人间枯肠万首诗。
【注释】
昆明黑龙潭:在今云南昆明市北。唐梅歌:《唐诗三百首》中没有这首《唐梅歌》,此诗当为作者拟古而作。“孤高不入侯王第”,是说梅花的高洁,并不追求世俗的荣华富贵。“冷落偏宜山涧溪”,是说梅花生长在幽僻的地方,与山涧溪流相亲,不受尘世污染。“三春白雪琴边弄”,是说梅花洁白如雪,在弹琴时,如同三春的白雪,使人心旷神怡;“一声黄鹤笛里吹”,是说梅花飘香似黄鹤的叫声,使人陶醉;“琴边笛里遥相忆”,是说梅花的香气随风飘到琴声笛声之中,让人想起远方的人;“阿盖陈元出香闺”,是说陈元之女阿盖因思念梅花而走出闺房;“君不见”,“又不知”两句,都是说西洱河边的万人冢,都空有战骨,没有人祭扫。“点苍城南一片石,风雨剥蚀郑回碑”,郑回是大理国的一位将军,他的墓碑在点苍山上,被风吹雨打,早已毁坏;“风云战斗壮士老,将军壁垒秋草衰”,是说风云变幻,战斗的将士年事已高,而将军的壁垒,却被秋草掩没;“惟有梅花一段春,罗浮孤山后先辉”,是说只有梅花在春天开放,它的光芒照耀着罗浮山和孤山;“我今提壶向花间”,意思是我今天拿着酒壶来到这花丛之中;“举酒酬花一问之”,意思是我要举起酒杯来询问梅花;“翠羽啾啾几朝暮”,是说翠鸟鸣叫了几天几夜;“金马嘶残碧鸡啼”,是说金马寺的钟声已经响过了,碧鸡坊的鼓声也已经响起;“巡檐可许来索笑”,“踏残多少苍苔泥”,意思是我在楼上巡视,可以随意来讨杯酒喝,踏坏了多少青苔;“消磨不尽群英雄,几人花下寄情痴”,意思是那些英雄豪杰都已消逝,他们只能在花前寄托自己的情感;“天长岁月花应厌”,是说时间过得很快,花朵也会厌烦的;“怕愁贪睡开迟迟”,意思是我怕忧愁和贪恋睡眠而迟迟不肯开放;“花不言兮酒自斟”,“惆怅山头落日低”,意思是花儿不说话,但我却要自己斟满酒,看着落日渐渐低垂而感到惆怅;“只今惟有空潭一轮月,搜尽人间枯肠万首诗”,意思是现在唯有那一轮明月挂在空潭上,我要把人间所有的诗篇都搜寻遍。
【赏析】
这首诗写于诗人晚年,他以梅花自况,抒发了他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悲愤之情。全诗构思巧妙,想象奇特,语言明快流畅,富有韵味。
第一句:“孤高不入侯王第”。“侯王第”指贵族府邸,这里用典出自《汉书·东方朔传》:“(武帝)乃赐帛百匹,使拜谒其门。王孙广汉大惊曰:‘安能致天子之命乎?’乃避居茂陵熊耳山中。每五日洗沐更衣冠,造门上书,未尝不废书而叹曰:‘吾已见严夫子弥须眉皓白,又重足而立!”“东方朔不愿做官而隐居山中,诗人以之比喻自己,表达了自己虽想报效国家但又不被重用的矛盾心情。第二句:“冷落偏宜山涧溪”。“山涧溪”也是用典。《庄子·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也,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这里的“山涧溪”就是“北冥”,暗指隐逸之地。第三句:“三春白雪琴边弄”。三春指阳历正月、二月、三月,“白雪”即《楚辞·招魂》中的“白雪”,此处借指乐曲或歌声。“三春白雪琴边弄”的意思是:在琴弦上奏起《白雪》曲子,那是三春的白雪啊!第四句:“一声黄鹤笛里吹”。“黄鹤”即传说中的仙人所乘之鹤,这里代指乐曲或歌声。“一声黄鹤笛里吹”的意思是:在悠扬的笛声中传出一曲《黄鹤》曲调。第五句:“琴边笛里遥相忆”。“相忆”是相互思念。“琴边笛里遥相忆”的意思是:在琴声中听到笛声,彼此相互思念。第六句:“阿盖陈元出香闺”。“阿盖”即美女之意。“陈元”是诗人自称。“出香闺”是进入女子的闺房之意。“阿盖陈元出香闺”的意思是:美人陈元走出闺房,与我同饮一杯美酒。第七句:“君不见西洱河边万人冢”。“西洱河”在昆明市西北,相传为汉武帝征伐滇池时的战场。“万人冢”即无数人的坟墓。“君不见西洱河边万人冢”的意思是:您难道没有看见在昆明市的西边洱河边,有许多万人的坟墓吗。第八句:“又不见点苍城南一片石”。“点苍山”在云南大理州,山上有一座南诏国王的陵墓,俗称点苍山。“一片石”指的是南诏国的一块石头碑。“又不见点苍城南一片石”的意思是:我又不曾见到点苍山上的那片石碑。第九句:“风云战斗壮士老,将军壁垒秋草衰”。这是借用汉代班超的故事。班超年轻时投笔从戎,后来平定西域,被封为定远侯。他驻守边疆时,曾登上楼兰城观察敌情,发现敌军正在修筑工事,便写了一首《塞下曲》:“失宠思故乡,垂泪沾明光。结客从少年,登山望烽火。过雁初飞远,开门向牛羊。平沙列万里,部众皆已丧。画图麒麟阁,空向秦淮海。网罗收骏马,山川猎名豪。太公降周吕,勾践灭吴仇。战士罢两阵,将军空受赏。中原有斗争,阴云何萧飒。焉得燕千金,赎尔丹青壁。”“将军壁垒秋草衰”的意思是:班超驻守边疆时,曾经登上楼兰城观察敌情,发现敌军正在修筑工事,便写了一首《塞下曲》。第十句:“惟有梅花一段春”。这是借用宋代陆游诗句“闻道梅花坼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第十一句:“罗浮孤山后先辉”。“罗浮山”在广东博罗县东北,山上多奇花异草;“孤山”在杭州西湖中,山上多古松名木。第十二句:“我今提壶向花间。”“提壶”是指提着酒壶。“向花间”是指向花丛中走来。第十三句:“举酒酬花一问之”。这句是李白《将进酒》的一句。“一问之”即问一问。第十四句:“翠羽啾啾几朝暮”。这是借用唐代白居易诗句“几处莺啼绿柳巷”。第十五句:“金马嘶残碧鸡啼”。这是借用唐代韩愈诗句“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第十六句:“巡檐可许来索笑”。“巡檐”是指漫步在廊柱之上。“索笑”是索求笑容。“巡檐可许来索笑”的意思是:漫步在廊柱之下,是否可以向你索取笑容?第十七句:“踏残多少苍苔泥”。“踏残”是指踩踏。“苍苔泥”指青苔。第十八句:“消磨不尽群英雄”。这句是借用唐代杜甫《咏怀古迹》中的诗句:“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第十九句:“几人花下寄情痴”。“花下”指百花盛开之时。“寄情痴”是表达对花的爱恋之情。第二十句:“天长岁月花应厌”。“天长”指时间长。“岁月”指时间。“花应厌”指花儿会厌弃长久的时间。这是借用唐代崔护《题都城南庄》的句子:“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第二十一句:“怕愁贪睡开迟迟”。“开迟迟”指花开得很慢。“怕愁贪睡开迟迟”是说花儿害怕人们忧愁贪睡。第二十二句:“花不言兮酒自斟”,“惆怅山头落日低”。这是借用唐代李益诗句:“流水高山洞箫哀,夕阳芳草寻常地。”第二十三句:“只今惟有空潭一轮月,搜尽人间枯肠万首诗”。“空潭”意指空旷的池塘。“搜尽”意为搜寻遍。第二十四句:“搜尽人间枯肠万首诗”。这是借用唐代贾岛《送无可上人》中的诗句:“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剑破,放出光十丈。”
这首诗运用了许多典故,而且运用得恰到好处,既显得文采斐然,又不失含蓄蕴藉,体现了诗人深厚的学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