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叹曰:“此非达天德者未易与言此也!”
又曰:“孔子云:‘吾犹及史之阙文也。’孟子云:‘尽信《书》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孔子删《书》,于唐、虞、夏四五百年间不过数篇,岂更无一事,而所述止此,圣人之意可知矣。圣人只是要删去繁文,后儒却只要添上。”
爱曰:“圣人作经,只是要去人欲,存天理。如五伯以下事,圣人不欲详以示人,则诚然矣。至如尧、舜以前事,如何略不少见?”
先生曰:“羲、黄之世,其事阔疏,传之者鲜矣。此亦可以想见其时全是淳庞朴素,略无文采的气象,此便是太古之治,非后世可及。”
爱曰:“如《三坟》之类,亦有传者,孔子何以删之?”
先生曰:“纵有传者,亦于世变渐非所宜。风气益开,文采日胜,至于周末,虽欲变以夏、商之俗,已不可挽,况唐、虞乎!又况义、黄之世乎!然其治不同,其道则一。孔子于尧、舜则祖述之,于文、武则宪章之。文、武之法,即是尧、舜之道,但因时致治,其设施政令,已自不同,即夏、商事业施之于周,已有不合。故‘周公思兼三王,其有不合,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况太古之治,岂复能行?斯固圣人之所可略也。”
诗句:
- “因叹曰:“此非达天德者未易与言此也!”” —— 感叹说:“这并非理解天德的人难以与他谈论此事。”
- “又曰:“孔子云:‘吾犹及史之阙文也。’孟子云:‘尽信《书》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 —— 又说:“孔子说:‘我还能见到史书中的缺漏。’孟子说:‘完全相信《尚书》不如没有《尚书》。我于《武成》中选取了两三篇罢了。’”
- “孔子删《书》,于唐、虞、夏四五百年间不过数篇,岂更无一事,而所述止此,圣人之意可知矣。” —— 孔子删改《尚书》,在唐、虞、夏四个或五个世纪内不超过数十篇,难道还有其它事务吗?而所记载的就这些,圣人的意思可以理解了。
- “圣人只是要删去繁文,后儒却只要添上。” —— 圣人只是要删除繁琐的内容,而后来的儒家却想要添加进去。
- “爱曰:“圣人作经,只是要去人欲,存天理。如五伯以下事,圣人不欲详以示人,则诚然矣。至如尧、舜以前事,如何略不少见?”” —— 徐爱说:“圣人编撰经典,只是为了去除人的私欲,保存天理。像五霸以下的事迹,圣人不希望详细地展示给他人看,那确实是事实。至于尧舜以前的事,怎么可以不多加一些呢?”
- “先生曰:“羲、黄之世,其事阔疏,传之者鲜矣。此亦可以想见其时全是淳朴,略无文采的气象,此便是太古之治,非后世可及。” —— 先生说:“伏羲和神农的时代,事件简略,传承者少。这也是可以想象出来的。那个时代完全是淳朴朴实,没有任何文采的气象。这就是太古时期的治理,不是后世所能比拟的。”
- “爱曰:“如《三坟》之类,亦有传者,孔子何以删之?” —— 徐爱说:“像《三坟》之类的书籍也有传本,孔子为什么要删减它们呢?”
- “先生曰:“纵有传者,亦于世变渐非所宜。风气益开,文采日胜,至于周末,虽欲变以夏、商之俗,已不可挽,况唐、虞乎!又况义、黄之世乎!然其治不同,其道则一。孔子于尧、舜则祖述之,于文、武则宪章之。文、武之法,即是尧、舜之道,但因时致治,其设施政令,已自不同,即夏、商事业施之于周,已有不合。故‘周公思兼三王,其有不合,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况太古之治,岂复能行?斯固圣人之所可略也。” —— 先生说:“即使有传本,也因为时代的变迁变得不再适合。风气越来越开放,文采日益昌盛,到了周朝末年,即使是想改变夏商那样的习俗,也已经无法挽回,何况是唐虞时代呢!更何况义和黄的时代呢!然而治理方式虽然不同,但道理是一样的。孔子对于尧和舜则是继承并发扬光大,而对于文王武王则是借鉴并加以运用。文王武王的治国方法就是尧舜的道理,但根据当时的条件来治理,他们的政策法令已经各不相同了。即使是夏商时代的成就在周朝实行起来,也已经不适合了。所以‘周公想超越所有的君王,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他就要反复思考,甚至夜以继日’。更不用说古代那种原始的治理方式了,怎么可能再实行呢?这正是圣人可以忽略不计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