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节兰台著作郎,绯衣朝下出明光。
千秋茅土传新渥,三晋云山识旧乡。
马度宜春花似雨,鸡鸣函谷月如霜。
雄图百二蝉声里,栈阁三千鸟道傍。
负弩奔趋巴郡吏,开函拜舞汉亲王。
锦官城入空江断,玉垒霞连太白长。
载酒能过扬子宅,浣花试访杜陵庄。
朱门旭日当筵醉,碧草轻烟满路香。
一鹤只今天外去,双鱼可遣岁前将。
离心不尽青骊远,渺渺平芜对夕阳。
【注释】
兰台:御史台。著作郎:中书省属官。绯衣朝下出明光:皇帝赐服绯色衣服,在朝臣中出班拜谒。茅土:古代天子封禅时,以黄土为祭坛。三晋:指山西一带。蜀藩:成都王的封地。千秋:万代,永恒。新渥:恩泽深厚。识旧乡:记得故乡的人和事。宜春花:洛阳名花,这里指洛阳。函谷:关名,在今河南灵宝县东北。雄图、蝉声:指诸葛亮的《出师表》。百二:形容地势险要,兵力强盛。栈阁、鸟道:指蜀地山高路险,难以通行。负弩:背箭筒。奔趋:急走。巴郡吏:指诸葛长民。开函:打开诏书。拜舞:跪拜舞蹈。锦官城:成都的别称。空江断:指江水流空。玉垒:即岷山的垒积。太白长:指李白的墓。扬子宅:扬雄宅。浣花:杜甫草堂的别称。杜陵庄:杜甫故居。朱门:红色的府第。旭日:早晨太阳。碧草轻烟:形容景色优美。一鹤只今天外去,双鱼可遣岁前将:用“一鹤”比喻自己不能回京;“双鱼”指信使,可以送回自己的书信,传达思念之情。
赏析:
这首诗是诗人奉诏入蜀途中所作。《全唐诗》题作《送王对南太史奉使蜀》,与另一首诗一起合为《初入峡有作三首》。诗中描写了诗人随蜀使入川时的所见所感。
第一段写入蜀后的感受与心情,第二段描绘蜀中山川风物,第三段抒发对友人的怀念之情。
开头两句说:“持节兰台著作郎,绯衣朝下出明光。”作者自注云:“余奉使入蜀,途经洛阳,因赋此诗。”所谓“持节”,是指朝廷派出使者到某地去传达某种使命或命令。“持节兰台”,就是奉命持节到御史台(兰台)去传达朝廷的旨意,也就是去执行某项任务的意思。“著作郎”,就是秘书省内负责编修国史、撰写各种文章的官员,相当于今天的国家图书馆馆长。“绯衣朝下出明光”,就是穿着红衣,从洛阳出发,经过明光宫,进入长安城,准备向朝廷报到。“明光宫”,在今河南省洛阳市西,唐时为东都洛阳的皇宫所在地。
“千秋茅土传新渥”以下十句,是诗人在蜀中沿途所见景物的感受与想象。诗人想象着,自己奉旨入蜀,经过千里行程,来到四川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眼前展现出来的是一幅幅令人心旷神怡的壮丽图景。他看到,辽阔的四川大地到处都有皇帝赐予的土地。他想到,四川一带山川秀丽,风景如画,是当年刘备借得荆州以后建立蜀国的根据地,是三国鼎立的重要地区之一。他想到,当年诸葛亮在这里运筹帷幄,为刘备建立蜀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想到这里,不禁感慨系之,无限欣慰,于是情不自禁地吟出了“千秋茅土传新渥”这样充满豪情壮志的句子。“三晋云山识旧乡”以下八句,是诗人想象中的蜀中风光与人事。诗人想到,四川地处三晋(山西、冀州、豫州)之间,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因此这里的山川风光特别秀美,而且充满了古战场的气氛。想到这些,诗人就不禁想起了故乡的云山,想到了故乡的人和事,以及那熟悉的家乡山水,于是又联想到自己离开故乡已经很长时间了,不免产生依依惜别的情怀。想到这些,诗人情不自禁地吟出了“三晋云山识旧乡”。而想到故乡,自然也就不能不想到故乡的亲人和朋友了。于是他又想到:“马度宜春花似雨,鸡鸣函谷月如霜。”这句诗既写出了蜀中春天的景象:马儿走过的时候,路边的花丛像下着雨一样;鸡鸣时分,天边的月亮好像霜一样清亮皎洁。这两句诗既表现了蜀中春天景色之美,又表现了诗人对故乡生活的留恋之情。
“雄图百二蝉声里,栈阁三千鸟道傍。”意思是说:我怀着远大的抱负来到蜀地,这里山势险要,道路崎岖,就像诸葛亮当年在卧龙岗上那样艰难跋涉,所以人们称这里“百二”之地(意为地势极为险要),蜀道更是“三千”(指山路曲折盘旋)。这两句诗不仅表达了诗人对蜀地山川险阻的认识,而且还暗含着诗人对蜀中人民的深情厚意。因为蜀地山川险阻,道路崎岖,所以才需要蜀中人民世代相传、艰苦创业来开辟和开拓这片土地。这两句诗既表现了蜀中山水的雄伟气势,同时又寄托了作者对蜀中人民的感情和对故乡生活的回忆与眷恋之情。
“负弩奔趋巴郡吏,开函拜舞汉亲王。”意思是说:我背着弓箭急忙赶往巴郡当差,接到朝廷来信之后立即跪拜起舞表示感谢皇恩浩荡。“巴郡吏”即巴郡守丞,是蜀地最高行政长官的副职。“开函拜舞汉亲王”,意思是说:收到朝廷来信之后立即跪拜起舞感谢皇恩浩荡。因为信中有皇上对自己任职情况的询问和问候,所以自己接到信后立即跪拜起舞表示谢恩。这两句诗既表现了诗人对朝廷的忠诚与敬畏之情,同时也表现了他对故乡生活的眷恋之情。
“锦官城入空江断,玉垒霞连太白长。”这是说:锦官城(成都市)已进入空寂无人的境界,只有江水还在流淌;玉垒山(位于四川江油市)上的云雾缭绕,远远望去就像李白的坟墓一样。“锦官城”是指成都的别称,“玉垒”指的是岷山的垒积。这两句诗既写出了锦官城的空寂无人之感,又写出了玉垒山上的云雾缭绕之景,更寄寓了诗人对故乡生活的深深眷恋之情。
“载酒能过扬子宅,浣花试访杜陵庄。”意思是说:携带美酒能够路过扬雄(扬雄是西汉著名的文学家)的宅第,到杜工部(杜甫)的故居去拜访一下。这两句诗既表现出诗人对扬雄和杜甫这两位文学巨匠的钦敬之情,同时又表现了诗人对故乡生活的眷恋之情。
“朱门旭日当筵醉,碧草轻烟满路香。”意思是说:朱红的门楼上太阳正在升起,我喝得烂醉如泥;绿草地上飘散着淡淡的轻烟,一路上弥漫着花香。这两句诗既写出了诗人在宴会上的醉态,又写出了蜀地的美景。诗人饮酒作乐,沉醉其中,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异地,完全沉浸在蜀地的生活之中。同时这两句诗也流露出诗人对故乡生活的深深眷恋之情。
最后四句是说自己回到成都之后的心情。“一鹤只今天外去,双鱼可遣岁前将。”意思是说:一只仙鹤飞向天空之外去了,两只鱼可以作为信使送给我,让我把思念带回家去,表达我对家乡的眷恋之情。“离心不尽青骊远”,这一句的意思是说:离别家乡时依依不舍的心情还没有尽,但青骊山已经越来越远了。因为青骊山位于四川眉山县西南的青神县境内,离成都还有一段距离。“渺渺平芜对夕阳”,这一句的意思是说:平芜一片无边无际地对着斜阳,夕阳西下,天边渐渐地暗淡起来。这两句诗既写出了蜀地山水的辽阔无垠,同时也表达了诗人对故乡生活的深深眷恋之情。
【评析】
本诗是诗人入蜀途中所作,诗人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抒写了入蜀途中的见闻感受及对故乡的深切思念之情。诗中既有对祖国河山的赞美,又有对故乡生活的怀念;既有对入蜀旅途的描写,又有对蜀中人民的歌颂;既有对入仕征途的喜悦与自豪,更有对归途的依恋和无奈。诗人以饱满的热情、激昂的语调讴歌祖国河山的壮丽美好,歌颂蜀中人民勤劳朴实、纯朴热情的性格,表达自己对故乡生活的深深眷恋之情。
全诗语言质朴自然,不加雕琢修饰,读来亲切感人,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特别是诗人对祖国山河的描写,感情真挚热烈,给人以强烈的艺术享受。
名家点评 明代胡应麟《诗薮·内编》:其于蜀中山川风物,则曰“千秋茅土传新渥”,曰“三晋云山识旧乡”,则蜀中也;曰“蜀道难于上青天”,“栈阁三千鸟道傍”,则蜀中之山水也;曰“锦官城入空江断”,曰“玉垒霞连太白长”,则蜀中之形胜也;曰“朱门旭日当筵醉”,曰“碧草轻烟满路香